看來該來的還是得來啊。
昨日自己到達汴梁,并擒獲桓王,見城內一片狼藉,無法居住,便讓大軍在這北郊駐守。
歐陽修一直跟隨后軍為大軍安排糧草事宜,昨日夜里后軍也到達了汴梁,他拋下軍隊,連夜帶著一幫文官就去了汴梁。
汴梁城中的慘狀自己是親眼看到的,不知道他一把年紀了,還能不能堅持得住啊!
徐壽叫來副將,指著榻上的兩個孩子對其附耳交代了幾句后,便走出了軍帳。
只見數十位文官前方,歐陽修在長柏的攙扶下,面色疲憊且蒼白的站在軍帳門口,見徐壽出來了,掙開長柏的攙扶,滿臉悲憤的對徐壽深深的躬身一禮。
徐壽連忙將其扶起,可歐陽修起身后老淚縱橫,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無奈之下,徐壽只能看向長柏疑惑問道:“歐陽相公這是怎么了?”
長柏本是蔚州知府,誰知剛上任不到一個月,桓王便行反叛之事,幽云新去的知府縣令被斬殺的不計其數,好在蔚州是王興的駐區,長柏并未受到太大的沖擊。
后來徐壽起兵南征討伐叛逆之時,特意遣人去蔚州召了長柏隨軍。
為了保護他也好,覺得長柏有才華也罷,總之,幽云新附,內部不安因數太多,自己南下,幽云兵力空虛,長柏留在蔚州,不是什么好事,便一同帶上了...
雖然說草原這些時日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掃蕩,早已元氣大傷,可凡事就怕萬一。
見徐壽問他,哪怕長柏也很是疲憊,依然道:“昨日我們才剛剛進城,歐陽相公一眼就看到了北門后的尸骨堆...”
說到尸骨堆,長柏也不由得眼角含淚,歐陽修更是掩面仰天悲鳴。
那散發惡臭的尸骨堆里面,多是戰死士卒的尸體,可布滿牙印的白骨也屢見不鮮...
有女人的,有幼童的...
強行讓自己緩和下來后,長柏哽咽道:“歐陽相公帶著我們走訪了汴梁城的剩余百姓,得知守城期間,有三萬余人被...”
說到這里,長柏再也說不出口,抬起胳膊,用衣袖掩面,發出壓抑的哭聲,歐陽修身后的文官更是早已泣不成聲。
山河淪落至此,是天下的悲哀,是朝廷的悲哀,更是文人的悲哀。
唐末已經過去了百年,那個時候的景象只能在書中得知,當時便已經覺得無比悲慘。
可直到這些景象突然明晃晃的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這才知道,書中所記錄的文字,根本描繪不出其萬一...
再加上隨軍而來,從黃河南岸前往汴梁的這一路上看到的遍地白幡,聽到的萬里悲鳴。
在場眾人不禁發出疑問,現在明明是盛世,為何百姓會如此之苦!
見眾人如此,徐壽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畢竟這場面,就算自己是屢經戰事,也十分動容,更何況這些文官了。
看長柏掩面痛苦,徐壽上前拍了拍長柏的肩膀道:“勇哥兒就在帳中休息,你去看看他吧...”
說完這話后,徐壽對副將使了個眼色,副將會意的點了點頭,將長柏連拖帶拽的拖入勇哥兒的帳中。
待到長柏進入帳中后,徐壽看著歐陽修,斟酌道:“此事乃是守城將士無奈之舉...”
這個時候歐陽修終于整理好了情緒,強壓心中的怒火與悲哀,紅著眼,咬著牙對徐壽拱手打斷道:“您想說什么我是知道的,可是到底是誰把他們逼到如此境地,把我大宋逼到如此境地!”
徐壽不語,歐陽修瞪著通紅的眼睛看著徐壽道:“聽聞桓王軍中眾將皆被您所俘獲,還請您當著全軍的面,將這些人全都斬首示眾!”
說罷,掀開衣袍,搖搖欲墜的對著徐壽跪了下去。
歐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