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個女子面色蒼白,眼上覆著黑色的綾帶,只露出挺翹的鼻子和那沒有多少血色的櫻唇……
明明很是熟悉的一個人,忽然就變得很是陌生。
陌生到,他不敢肯定,即使他出言挽留,她能否愿意留下來。
宋離月沉默許久,才緩緩說道,“病好之后,我會回凌白山去。不必說什么離開,我只是過客。至于那天的事情,我想明白了,是我太過天真了,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都理不清,我一個外人,哪里又能看得清楚?自古皆是勝者為王,徐寧淵輸了,他沒有膽子承擔,只好拿自己的命填上。”
說著,又想起那天的情形,她的聲音還是不受控制哽咽起來,“可他是以前跟在我身后的那個小徒弟,我讓他等著我,我會帶他回凌白山的。溍陽城容不下他,凌白山可以的,他不信我,轉身就去尋了死。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能為大黎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可我還是怨他恨他氣他……”
眼淚浸透覆著雙眼的綾帶,沿著她細白瘦削許多的臉上滑落,宋離月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有些崩潰,“第一次見面,他就認出我,可他為了自己什么狗屁愧疚心理,把我推給了你。很是偉大,是不是?那他有本事偉大到底啊,可惜他沉不住氣,不懂得作戲要做全套,病得亂七八糟又拉著我說實情……你看他就是個孩子脾氣,沒有你能沉得住氣,也沒有你有城府,哪里適合做什么一國之君,勉強掙扎了這幾年,已經是他最大的能力了。真是作繭自縛……”
宋離月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仗著自己眼睛看不見,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坦坦蕩蕩地凌遲他的心。一旦看到他,她會舍不得。
“離月!”見她情緒越來越是激動,徐丞謹伸手握住她的右肩,“不要說了,醫者說你不可情緒波動過甚。”
宋離月不想理會這些,她知道自己失了分寸,可腦海中有無數的聲音在叫囂著,腦袋里都快擠不下了。
“徐丞謹,你為什么不救他!為什么不救他啊……相對于恨他,我更恨你!”
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力氣,宋離月猛地坐直身子,右手胡亂地扯掉黑色的綾帶,睜開眼睛,視野之中一片朦朧,她剛要掀開被子,身子忽地一軟,就倒了下去。
徐丞謹伸手接住她,輕輕地扶著她躺回去。
“離月,你不要急,我不會走,也不會死,我等著你和我清算。”他低低地說道,“殺我剮我,我都隨你。”
眼前終于全是黑暗,陷入昏睡前的宋離月聽清他的話,不禁想嚎啕大哭。
徐丞謹,與其說是恨你,不如說我是在恨我自己。
那是我的小徒弟,小時候和我在一起玩耍的小徒弟啊。
他死了,就在我的面前,是我自己沒有守護好他……
對不住啊,徐寧淵,你才十八歲啊……
***
這次,宋離月真的大病了一場。
半個月后,才能下床來。
都是凡夫俗子,皮肉傷的待遇,都是一樣的。
誠如徐丞謹所言,內息被壓制的她和一般嬌滴滴的小姑娘一樣,弱不經風地吃了半個月的藥,才能弱柳扶風地出門。
每每醫者念叨著心有郁結,醫病不能醫心……宋離月就很是無奈地保證自己每天肯定會不定時地傻乎乎樂呵上半個時辰,爭取心寬體胖,盡快好起來。
這段時間都是這位姓白的醫者在給她治病,四十歲剛出頭,很是白凈,胡子打理得很整齊,一身老藍色的衣袍穿的很是精神。
他第一次來給宋離月看病的時候,宋離月盯著他看了好久。
她覺得如果爹爹好好拾掇拾掇,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儀表堂堂,一眼看過去,溫文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