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月知道陳訾豫是要將當年的事情說給她聽,盡管他訴說的語氣很是和緩,仍舊能感受到那濃濃的哀傷。
“那天阿娘帶著妹妹在房間里睡午覺,妹妹愛吃甜食,她的牙齒已經(jīng)很不好了,阿娘吩咐把家里所有的甜食都收起來,放在她夠不到的地方。那天她為了拿一罐蜜餞,偷偷踩上高凳子去拿,不想架子忽然傾倒,把她砸得頭破血流……”
陳訾豫說的這些和外面的小道消息并無二致,宋離月還是決定很耐心地繼續(xù)聽下去。見他說著這些話,神色隱隱很是激動,一貫肅冷的臉上露出幾絲悲哀,也沒有催促。
緩了緩心緒,陳訾豫繼續(xù)說道,“那處高架子上擺著的都是阿娘最喜歡的書籍和字畫,沉而重,妹妹昏迷了一個多月,幾次踏入鬼門關(guān)。阿娘哭得死去活來,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妹妹。后來妹妹醒了,人活過來了,可人卻成了傻子,一個吃飯都要人喂,不知道饑飽的傻子……”
宋離月聽出他話語里的痛楚,忍不住出聲道,“令妹傷情如此重,為人母更應(yīng)該剛強才對。令堂看起來也并非心性軟弱之人……”
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凡是有一線生機,自己也絕對不會躲在一邊自責怨懟,以淚洗面。而應(yīng)該化自責怨懟為力量,是自己的過錯,就盡力去彌補,自己活著就全心全力去照顧,窮盡一生之力,讓她恢復正常,即使不能如同常人一般,最起來也教會她自理自保。即使已經(jīng)淪為最弱勢的,那就做最猙獰的那個……
陳訾豫眸色轉(zhuǎn)冷,“家母后來如此,并非全是因為妹妹的病情,而是另一件事……”
宋離月知道陳訾豫今天既然邀請她來,肯定是有很多事情要說,她聽不聽由不得她,這是要表現(xiàn)態(tài)度和立場的前奏。
“后來,調(diào)查清楚那個書架子是有人故意弄壞的,不是針對妹妹,那人要對付的是阿娘。那里都是阿娘喜歡的書籍和字畫,她一整天的時間,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消磨在那里……”
宋離月埋首喝茶,心里一清二楚。
那個書架子既然堆滿了陳夫人喜愛的書籍,肯定不會輕,最起碼不會輕到一個幾歲的孩子一扒就倒的地步。每天肯定都是有人打掃的,可竟然無人知道書架被人動了手腳,那答案簡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是那個負責書架的小丫鬟,因為我阿爹無意間多和她說過幾句話,她誤以為我阿爹對她有意思,借著我阿娘的名頭送了幾次茶點和宵夜,見我阿爹沒有拒絕,竟是升起了非分之想……”陳訾豫垂眸嘲弄一笑,繼續(xù)說著,“后來她見事態(tài)嚴重,去求阿爹,阿爹竟然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因為她是我阿娘身邊的人,所以沒有絲毫的懷疑……”
這里面竟然還摻雜著這些深院內(nèi)宅必不可少的俗套,真真是……
“我阿娘知道之后,親自杖殺了那個小丫鬟,可到底是和我阿爹有了嫌隙,時日一久,族里的人見妹妹瘋病厲害,就暗示我阿爹悄悄把妹妹處理掉,阿爹舍不得,族里施壓,阿爹同意將妹妹送走,謊稱夭折,是阿娘拼命保下了妹妹的性命和身份……”陳訾豫的眸光落在那道屏風上,目光凄冷,“只要她還在陳家的家譜里,就還是陳家的大小姐,沒人敢欺負她,要是從族譜里去掉,她就是一個連普通百姓都不如的塵埃,任是誰,都可以踩一腳……”
對于陳夫人的這個決定,宋離月反而覺得是束縛了陳絮婂。
可世家出來的人,身份比性命還要重要。
“阿娘后來拿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族里求情,傍身的所有都交了出去,終于換到族里長輩的點頭,只有一個要求,人大了,還是不見好轉(zhuǎn),就要送去別院,族譜可以不去除名字。”陳訾豫悲涼一笑,“后來妹妹養(yǎng)到了十歲才被送到別院,她的病情這輩子也好不了了,可到底是控制了,不會再嚴重了。如今的她就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