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燈痛苦地閉上雙眼。

她陷在上輩子噩夢般的回憶里，渾身的血液都冷了，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在瞬間變得模糊。

最終，時間停滯。

姜燈整個人對外界完全喪失了感知。

如同回到了二十二歲被綁架那天，她身上泛起生理性深入靈魂般的劇烈痛楚。

她的腿，她的臉……

那是姜燈這輩子永遠也無法逃離的夢魘。

她想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

姜燈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搖她的肩膀，聽到有人急切叫她：

“阿玉？阿玉！”

“沒事了阿玉，沒事了！別怕，別哭了，阿玉……”

“……”

姜燈被這道聲音漸漸拉回現實世界，花了好幾秒，才理解清楚話中的含義。

沒事了？

不，怎么可能沒事！

姜燈哭著搖頭。

她分明聞到了濃硫酸腐蝕血肉的味道。

外面很亂。

路人驚恐刺耳的尖叫、車輛令人心慌的鳴笛聲、嘈雜凌亂的腳步聲爭先恐后鉆入耳膜。

姜燈拒絕睜開雙眼。

仿佛只要不睜開眼，就可以欺騙自己，當一切都不存在，她還是健康的。

“阿玉，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阿玉，你沒事，你是健康的，阿玉……”

“他手里還有刀，按住他，繳了他的刀！”

“先生，那邊草坪上有一個消防栓，您現在急需用大量水沖洗傷口，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姜燈猛地睜開雙眼。

對！

還有水，這輩子和上輩子不一樣，如果救助及時，或許她的臉還有救！

但就在姜燈睜開眼，隔著淚幕看清世界的下一秒，她再次愣住：

【你的臉……】

她眼前，周霧的右小半張臉，從臉側下巴蔓延到脖頸，已經有腐蝕過碳化的趨勢。

“沒事的阿玉，你摸摸自己的臉，我說了你是健康的，是不是？”

周霧在劇烈喘息著，但看姜燈睜開眼，臉上居然漸漸帶了笑。

真好。

他把她完完整整護在身下。

她很好。

上輩子他沒能保護她，但這輩子，他總算做到了。

姜燈嘴唇蠕動著，驀地回神，哭著搖頭爬起來推他：

【你快去沖水！別管我了，快去——！！！】

周霧被人拉走，去附近的消防栓沖水去了。

姜燈站在他身后，在嘩啦啦的水聲里，她遲鈍地低頭，看向草地上水洼里自己模糊的倒影。

左右轉了轉頭。

她的臉，完好無損。

她沒有毀容，疼痛只是沉浸于上輩子的錯覺。

再抬頭。

周霧已經脫掉了上衣，姜燈看到他身上被濃硫酸腐蝕的全部傷痕，臉上、脖頸、后背……

都有！

到處都是！

姜燈咬緊牙關，擦掉眼前的淚，雙眼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通紅。

她猛地轉頭，望向另一側，已經被警察制服、戴著手銬壓著的潑濃硫酸那人。

前方地上裝濃硫酸的玻璃瓶已經摔得粉碎，旁邊還滾落著一把鋒利的水果刀。

歹徒也是一個中年男人，三十多歲，禿發啤酒肚，面容陰沉。

很面生。

她上輩子并沒有見過。

為什么？

姜燈攥緊了手指。

為什么上輩子綁架她的兇手她明明已經處理了，這輩子居然還會遇到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