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本無意出兵,怎奈邊關連傳幾道急報,說匪患橫行,請求增援。”謝臨淵頓了頓,“當時京中把持著軍餉調度的是齊相,他極力勸諫陛下派兵鎮壓,并表示流寇不成氣候,費不了多少兵馬。”
宋晚寧越聽越覺得渾身發冷。
她不由得想起當朝皇后的母家姓齊,而這位齊相便是皇后娘娘的親哥哥。
而皇后其人,慣是面慈心狠,當年她在宮中沒少受皇后明里暗里的磋磨。皇帝這些年后宮嬪妃眾多但子嗣單薄,大約也是皇后的手筆。
“若是真不成氣候,便也無需派兵增援了。”她瞇起眼睛,冷笑道,“如此自相矛盾,便沒人覺得有蹊蹺?”
謝臨淵點了點頭:“是啊,有蹊蹺。可架不住邊關的折子一道又一道遞上來,陛下只得回應,最后由你父親帶了三萬精兵遠赴北疆。”
“三萬?”宋晚寧大驚。
常年駐守在邊關的將士數量都不止三萬,若真不敵那些流寇,派出這點人又有何用?豈不是白白送死?
“是,就三萬。”他表情凝重,嗓音也格外低沉,“當年國庫虧空,根本不支持發動大規模戰爭,是齊相再三強調只是清繳匪患,陛下才勉強同意。”
“而這三萬將士,皆是宋老將軍一手帶出來的心腹精銳。你的兄長原本不在其中,可陛下說他到了年紀,該出去歷練,回來有個軍功也好討封,便也將他帶上了。”
她的心一寸寸寒了下去。
當年父親手下的將士,遠不止這些,只是帶走的盡是親信,而余下未帶去的在那場戰役后,全歸于皇權之下。在她與謝臨淵成婚后,被交給謝臨淵管理調度。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陰謀。
是為宋家精心設計的圈套。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收編西夏之后,掌權者見不得武將擁兵自重,便謀劃出了這么一場大戲,收回兵權。
依照當年的情形,鎮國公一脈在西疆和北疆駐守,皇城內除了禁軍,其他兵力皆由父親調遣。他要是想造反,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沒有這么做,因為他是忠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當真是可笑至極。
宋晚寧笑彎了腰,眼里淚光盈盈。
“你...沒事吧?”謝臨淵見她這個樣子心疼不已,斷了話題。
她抬起頭,一字一句地問道:“后面呢?我父親帶的那三萬將士,是如何全軍覆沒的?”
昔日的秘辛已然開了個頭,不徹底了解清楚她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可提到這個,謝臨淵的臉色變得更差了,有些欲言又止。
在她的無聲注視下,猶豫再三還是選擇開口:“宋將軍一行到邊關后,奉命前往三十里外的黑風山清理匪患。去了不過三日,便向邊關駐軍發來好幾封求救密函,聲稱是中了埋伏,那山上盤踞的并非流寇,而是北齊數以萬計的大軍。”
“那地方易守難攻,且敵軍養精蓄銳已久。反觀宋將軍這邊,風塵仆仆趕了半月的路,連一日休整都沒有就上了戰場,怎是他們的對手。”
宋晚寧整個人已經麻木了,她都無法想象,踏入陷阱的時候,父親該有多憤慨,會不會和她現在一樣,突然想要仰天長嘯。
因為無端的猜忌,白白葬送了那么多將士的性命,他們臨死前會不會后悔自己的忠心?
她越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身子就越止不住顫抖。
屋外電閃雷鳴,暴雨如注。
“那山上是敵軍,為何會說是流寇?”宋晚寧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表情極度猙獰,再也不復往日的淡漠疏離,“接到求救密函,又為何按兵不發?”
“因為軍令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