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漸漸消散,星光映在水上,如船游星河。
陸玄睜著眼睛,呆呆的望著星空。
前世的時候,母親倒也有很多道理。
小時候吃柿子,慢慢會把最大的揀走,然后老爸把中間的揀走,留最小的給他。
媽媽捏著他的臉蛋說道:“小人吃小,大人吃大”。
別人家媽媽都喜歡吃魚頭魚尾,而媽媽會把魚頭讓給他,魚尾讓給父親。
道理是“吃頭長腦,吃尾補腎?!?
媽媽不像是個好母親,至少沒什么奉獻精神,常常笑著跟他說。
“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
自己有時會抱怨媽媽不像別人的媽媽,腦袋上會挨一個板栗。
“你干嘛pua我?我這個人,只能做自己,別的做不好!”
在自己的童年到青春期時代,母親從來都是很自由的人,不會做飯就帶他下館子,不會做家務就指派他和老爸。
有時兇巴巴的,有時又很嗲,總有很多道理,誰都說不過她。
陸玄沒有長大的時候,也會懷疑,爸媽是不是愛自己不夠多,至少不如同學父母的多?
可是等到父母沒了以后,他才明白,不是的。
只是,他們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或者說,也許他們比其他傳統的父母更會愛自己,
若非感受到過入骨的愛意,怎么會輾轉幾輩子,還那么想念他們呢?
青年船夫有些驚奇道:“玄陸道長,你怎么哭了?”
陸玄眼角留著一行淚,看了看青年船夫,轉過頭。
跟這種有媽的人,沒話說。
船夫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多問,抬頭看了看水,又看了看天空。
“臥槽,這會兒看,天上的星星好像都在水里了啊?!?
“是啊,是啊。”
陸玄向后翻了個身,又翻了回來。
“但是你不要只會整天臥槽臥槽的......”
“你媽講了那么多道理,就沒講過幾句形容美景的好詩嘛?”
船夫冷笑一聲:“我媽說過,說話不要整那些花里胡哨的,達意即可!”
陸玄一愣,又悶悶的翻了身回去,湖水的味道會鉆進他的鼻腔里。
夏天的時候那是一種浮萍和水藻的腥味,但此時,似乎是一種清冷的氣息。
船夫又拍了拍陸玄:“道長有好詩吟出?”
陸玄睜開了眼睛,又慢慢閉上。
“沒有?!?
“噢?!?
船夫不再說話,陸玄也不再說話。
其實還是有的。
前世有個叫唐溫如的人,有一晚在船上,看到了漫天星河漂在水里,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陸玄知道,但他不想拿出來得瑟。
因為自己很會講道理的媽媽也曾說過差不多的話。
“別扯犢子,說人話?!?
不必過分雕飾,不必過分美化,不必過分拔高。
語言是意義的牢籠。
臥槽,就很好。
滿船清夢與夜晚一同散去時,薄霧籠罩在岸邊。
“你媽身體怎么樣?”
臨走的時候陸玄問道。
“挺健朗?!?
“真好,我祝她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船夫很想說你像個不正經的道士,祝福應該沒啥效果。
但還是出于禮貌,說了謝謝。
陸玄告別了船夫,踏上江南的堤岸。
貧道的人生,一眼望不到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