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元慶兩公婆收拾好換洗衣服,買了幾百塊錢的年貨,桂梅還特意買了十幾個紅包,租了一輛帶篷的三輪車回到崗上新村。準備在鄉下好好過個年,正月走走親戚。如今有空了,省得兄弟姐妹,老姑姑總是嘮叨,說他們不喜歡鄉下窮親戚。
可進門就被母親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說不知道你們會回來,沒有準備你們的房間。桂梅還笑著說,"有張床就可以,我們在樓上鋪張床。"
母親居然說,"床也沒有,要不在樓上打地鋪。"
看著老婆強忍眼淚的臉,元慶安慰她說,"吃完年夜飯我們就回去。"
這一年父母的收成很好,過年這天家里還殺了一頭豬,家里的事忙不過來。桂梅一直幫著殺雞殺鴨,忙著做年夜飯。元慶沒有事就到處走走看看,三毛叔見他回來了,說這下好,會寫對聯的人回來了,拉他進去幫寫對聯。
左鄰右舍一看有人寫對聯,為了省幾毛錢,紛紛去山下小賣鋪買來紅紙,都要他幫寫一對。這事傳出去,來請他寫對聯的人越來越多。母親見這樣子,驕傲地對鄰居說,"早年我爸在世,過年這天請他寫對聯的人要排隊。"
元慶就這樣在家寫了一天的對聯,直到太陽落山,過年的爆竹聲漸漸響起。如今不同往年,一家人一桌都坐不下,還好財慶還沒有回來,桂梅在廚房忙著。等忙完了廚房的事,小孩子都吃完下桌子玩去了。她又得給父母,給那些侄兒侄女發紅包,然后才默默坐下來吃飯,聽他們幾兄弟神吹。元慶心里很不舒服,怎么看都覺得自己老婆在家里,就是個伺候人的丫環。
財慶回來了,對二嫂說,"你和二哥睡我的房間,我去樓上打地鋪。"
被二哥拒絕了,他要了財慶的摩托車,當夜回到了縣城。一路上,桂梅緊緊抱著老公的腰,把頭靠在他背上。是冬天的風太冷,還是她心里覺得太冷,只有她自己知道。
武裝部門口哨兵那個標準的軍禮,讓元慶心里覺得有愧。正月這幾天他要不一天不出門,要不出門深夜才回來。
一連兩三天,他去見了幾個在外打拼的同學,幾個在欣欣樓當老板時認識的朋友。這些人分布在天南地北,據說都在外面混得不錯。酒酣耳熱之后,都力邀他去他們所在的地方玩玩,去看有什么項目可發展。元慶很感激他們,記下了他們的地址,聯系電話。
正月初六,是武裝部放完假開始上班的日子,元慶初五就給武裝部領導寫了一封辭職信。他認為讓自己再重新干一個辦事員的工作,是對自己的侮辱。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不干了。
然后又思之再三,給劉素華寫了一封簡單的信。把兩封信一并交給了老婆,并交代她,財慶收回來的八萬多塊錢,八萬還給劉素華,自己寫給劉素華的信沒有封口,她可以拿出來看。
桂梅才驚慌地問,"你不回武裝部上班嗎?要去哪里?"
他主動抱過老婆說,"那是要我回來上班的樣子嗎?那是侮辱我的人格,我出去走走。"
其實桂梅從他近來痛苦的樣子,早就看出來他不會去上班的,只是沒有問他?,F在聽他親口對自己說出去走走,忍不住流淚對他說,"出去走走也好,你一定要回來,記得我在家等你。你去哪里,什么時候走?"
"明天,去南京。"
老婆擦干眼淚給他收拾衣服,把家里剩下的幾千塊錢全部塞給了他。他也沒有反對,而是抱著她睡覺去了。
第二天,元慶起了個大早,按住準備起身相送的老婆,獨自出門去了。桂梅忍不住和老公分離的苦楚,躲在被窩里痛哭。起床后發現,昨晚給他的幾千塊錢,還靜靜的放在桌子上,上面壓著他的傳呼機。
一劍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