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忠只得作罷。
薛懷義追憶往昔,悠悠道:“陸通雖不在廣陵,他家那小子倒還不錯,哎……可惜了?!?
薛忠微露不解,不知這可惜二字從何而來。
再想詢問時,薛懷義已經起身朝外走去,相較當年的挺拔身姿,如今已然略顯佝僂。
……
從薛宅再往南一段距離,便進入廣陵南城區域。
這里居住的大多是平民,從屋宇建筑的規模和形制便能清晰地分辨出來。
一戶臨街人家院內,三十多歲的男人換上一身短打,將要出門時卻被妻子攔下。
“你作什么去?”女人面色不善地質問。
“坊正昨天就說了,府衙貼出告示征召民夫,去給城墻上的軍漢搬東西,管吃還給錢。現在城門戒嚴不準出去,我尋思待在家里也沒事做,不如去賣把子力氣?!蹦腥死侠蠈崒嵉卣f道。
“你尋思個屁!尋死還差不多!城上都要打仗了,你這時候跑去做什么?”
“就只是搬搬東西,沒甚大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這個時候要你逞什么能,好好在家里待著,哪兒都不許去!”
男人看著她兇巴巴的樣子,忽地笑了笑。
女人眼眶微紅,卻堅持不肯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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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說道:“我聽人說,北邊那些軍漢惡得狠,要是讓他們進了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咧。兩個娃兒年紀那么小,要是有個好歹,你說咱們該怎么辦?你放心,我保證不在城墻上亂走,只是去多搬幾塊石頭,砸死那些狗日的。”
女人定定地看著他,片刻后扭頭就走,冷冰冰地留下一句話:“早點回來。”
“誒!”
男人笑呵呵地應著,然后大步走出家門。
……
城墻之上,惡戰已起。
景軍極其果決,在最短的時間內發動攻勢。
他們以精擅騎射的騎兵來回馳騁,憑借強弓壓制住城上的弓手,精銳步卒則在盾牌兵的掩護下逼近城墻,然后依靠附城云梯攀登而上。
四面皆有戰事,西、北兩面則是景軍的進攻重心。
站在城墻上往下望去,但見旌旗獵獵人潮洶涌,宛如一片流動的鐵幕自下而上,肅殺之氣直上云霄。
這段時間以來,陸沉看過織經司內部關于北境戰事的簡報,對于這個時代的戰爭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大抵是某月某日,敵軍侵襲某地,我軍將士苦戰多時終將敵人擊退,粗略統計敵軍傷亡多少人,我軍傷亡多少人。
他知道這些簡報上的數字都是活生生的人,寥寥數筆就意味著成千上百個家庭陷入悲傷。
然而紙上得來終覺淺,直到此時此刻,他望著城下景朝軍陣延綿,先鋒大軍如蟻攀附,仿若血液中某些本能正被喚醒。
因為望梅古道過于狹窄,景軍主力無法攜帶大型攻城器械,只能帶著最簡單的附城云梯,意味著他們無法強攻城門,必須登城奪占城門區域。
但哪怕是如此簡陋的器具,在戰斗打響之后,城防的壓力亦迅疾上升。
廣陵外城這些年一直在修繕加固,四座城門外皆建有甕城,陸沉現在所處的位置是甕城的城樓之下,前方墻垛邊的男子則是在親兵保護下指揮守城的掌團都尉“游樸”。
陸沉轉頭看向身邊的席均,低聲道:“有勞席大哥了?!?
席均微微躬身,垂首道:“陸公子不必客氣?!?
陸沉看著他手中的長弓和那些特制的箭支,鄭重地說道:“請將這些箭射到敵軍將官級別的人附近,確保他們能看見箭上綁的牛皮紙?!?
“定不負所托!”
席均神色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