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江華城。
孟智祥的歸順自然是件喜事,至少可以免去齊軍大量的傷亡,尤其是當陸沉觀察完城防設施后,才知道自己一個很平常的舉動帶來多大的影響。
如果孟智祥不降、守軍抵抗的意志足夠堅決,齊軍強攻的傷亡難以想象,而且未必能攻下來。
在這個過程中,他又學習到很多東西。
厲天潤在受降中表現得極其謹慎,從對降卒的安排、對敵方將官的安置、己方部隊入城的順序和極短時間內占據城內各處要道的措施,一方面顯示出靖州軍主力強悍的實力,另一方面完全杜絕對方詐降的可能性。
其實從廣陵之戰開始,陸沉就像一塊海綿,拼命地吸收各種養分。
不論是蕭望之和厲天潤在戰略層面上的高瞻遠矚,還是陳瀾鈺、賀瑰、裴邃這些大將帶兵行軍的訣竅,乃至每一個中級將官沖鋒陷陣的戰場細節,只要是能看到的優點,陸沉都會暗自記下來,然后利用有限的時間去分析和思考,盡力轉化為自己的能力。
他從不因為前世的經歷,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無所不能。
在經歷過這幾個月的戰爭以后,陸沉愈發確認這個時代的軍事和前世的認知截然不同。
從最基礎的練兵之法到行軍打仗,里面的門道簡直難以計數,就連兵書都只能提供一部分幫助。
好在親衛營內由陸沉統領的一千騎兵足夠成熟,不需要他盲人摸象,因此他有充足的時間提升自己,而且這種以戰代練的效果更加顯著。
城內完全安定下來已是兩天后,陸沉接到通知趕來臨時都督府,在門內迎接他的是行軍司馬厲良玉。
兩人序過年歲,厲良玉二十五歲,且已娶妻生子,看起來的確比年方十九的陸沉更成熟一些。
“如今江華底定,關于接下來的戰局進展,父帥想聽聽陸校尉的看法,故此特地命人相請。”
兩人并肩向后堂行去,厲良玉溫文爾雅,說話不緊不慢。
陸沉謙遜地說道:“大都督厚愛,末將愧不敢當。”
厲良玉微微一笑,溫和地說道:“校尉過謙了。那位王先生出面雖是意外之喜,根源卻在于陸校尉嚴守軍紀法度。如果你放任那些將士胡作非為,不僅沒有這一樁功勞,后續我軍也難以切實掌握這些地盤。說到底,一飲一啄皆有天定。”
陸沉緩緩道:“其實下面的將士也都清楚。此番出兵之前,蕭大都督便在軍令中曉諭眾將,必須嚴加約束軍卒,因為北地百姓對我軍談不上十分信任。各位將軍都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是因為往昔的慣性,再加上一些軍中陋習,難免會出現這種情況。”
厲良玉頷首道:“父帥在戰前便說過,此戰過后自會足額獎賞,便是為了預防這些糟心事。話說回來,哪怕不提收復江華城這樁功勞,陸校尉在這一戰中仍然功勛卓著。當初聽父帥提起,此戰謀略乃是校尉一人所為,在下委實驚訝不已。”
陸沉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這位前程遠大的行軍司馬對自己的態度似乎太好了。
兩世為人,陸沉自然不會膚淺地從言語中判斷他人對自己的觀感,但是厲良玉話語中的親近顯露無疑,略微有些突兀。
他微笑著將這個話題一帶而過,厲良玉忽地話鋒一轉道:“陸校尉今年貴庚?”
陸沉應道:“年底便滿二十。”
厲良玉心中一動,又問道:“不知可曾娶親?”
陸沉道:“未曾娶親。”
厲良玉感慨道:“陸校尉年輕有為,想必令尊肯定會為你尋摸一樁好親事。”
陸沉很想問一句兄弟你這般云山霧罩到底想說什么?
然而對方始終溫潤如玉,又沒有半點惡意,他只好含糊其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