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厲府。
這套宅子是天子在六年前賞賜下來的伯爵府,那年厲天潤在靖州平陽府東北面取得蒙山大捷,全殲景朝先鋒精銳一萬兩千余人。
此戰過后,厲天潤被提拔為從一品的靖州大都督,加封精誠伯,厲家在京中的官宅也換成這座伯爵府。
按照朝廷一貫以來的規矩,高級武將外放都必須要將家眷留在京中,各軍都指揮使大抵如是,大都督更不能攜帶家眷尤其是正室和全部子女赴任。
然而大齊六位邊軍大都督當中卻有兩人例外,便是蕭望之和厲天潤,他們的家眷基本都在身邊,除了在外任職的親人,比如蕭望之的長子蕭林。
京中這座伯爵府保養得很好,各方面的規制也已達到頂配,從種種細節上便能看出天子對厲天潤的器重和欣賞。
顧婉兒帶著墨兒剛剛住進來的時候,心情之復雜難以描述。
礬樓背地里是錦麟李氏的產業,顧婉兒在這里當了一年多的京城花魁,閱歷其實不淺,各式各樣的達官貴人也見過不少,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走進這樣的府邸,而且不是以姬妾或者玩物的身份。
猶如夢中。
厲冰雪走進廂房的時候,便見一位素面朝天的絕色美人癡坐窗前,還是旁邊的墨兒出聲提醒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福禮道:“見過厲校尉。”
“不必多禮,坐。”
厲冰雪坐在旁邊的交椅上,淡然道:“在這里住得可還習慣?”
顧婉兒小心翼翼地坐下,恭敬地應道:“有勞校尉費心,這里一應都好,小女子住得很安心。”
墨兒奉上香茗,然后乖巧地退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厲冰雪望著這張無一處不妥堪稱完美的面龐,心里不禁暗嘆上蒼的神奇,這樣的女子只可惜沒有生在一個好人家,才會淪落到迎來送往的歡場之中。
見她沉吟不語,顧婉兒自然有些緊張。
她為自己贖身是奉著李三郎的命令,礬樓當然不敢阻攔,原本她沒將這件事當真,畢竟對于李三郎那種檔次的紈绔而言,一紙身契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京中有能力約束他的大人物不會為一個青樓女子出頭,愛慕顧婉兒的文人才子又沒有那個實力。
無論有沒有身契,顧婉兒都不覺得自己可以逃離對方的魔掌。
然而住在伯爵府這些天,她的生活格外寧靜,外面的風雨都被不算高聳的圍墻擋住,沒有任何人能進來騷擾她。
她無比眷戀這種生活,因此在面對可以決定她命運的厲冰雪時,心里不由自主地患得患失。
厲冰雪看出她的緊張,微微一笑放緩語氣道:“這些天我確實比較忙,要代家父去拜望京中一些故交,另外也是希望能給你一個冷靜思考的空間。當天在陸宅外面,你一時情緒激動便答應下來,這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但未必是你內心真正的想法。”
顧婉兒微驚,剛要開口就被厲冰雪打斷。
“先聽我說完。”
厲冰雪語調平靜,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凜冽勁兒:“我讓人了解過伱的身世,自幼父母亡故被舅家收留,然后又將你賣到礬樓換了點銀子。十多年來你一直生活在礬樓,因為自小便顏色極佳所以被當做花魁培養,其中所受苦楚難以計數,但是你要明白,那種生活與真正的人間完全不同。”
“是。”顧婉兒心中觸動,垂下眼簾應道。
厲冰雪便繼續說道:“以往你見識的都是達官貴人紙醉金迷,如果隨我去靖州,你就不能再繼續那種生活,而是要習慣平靜與無趣的狀態。我不希望你去靖州之后再后悔,雖然你沒有能力給我造成什么麻煩,但是他既然想做一件好事,那么這件事就得有始有終。要是你最后落個郁郁寡歡的結局,未免辜負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