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景堂心中的答案不言自明。
當年燕國之所以能建立,一方面是景朝自身缺少足夠的官員治理北地,另一方面則是還有相當多的反抗勢力存在,包括翟林王氏這些門閥世族,如果沒有一個緩沖的余地,北地將會一片糜爛。
陳景堂便是因此逐漸登上高位,可他不像王安那般鐵了心投靠景朝,心里仍然保留著一些念想,所以被景朝視為必須趕出朝堂的對象。
良久之后,他語調艱澀地說道:“我若自盡,陳家數十口豈不是會成為王安和郭言等人泄憤的對象?”
他當然明白自己一死可能會造成的影響,有很多人躲在暗處看著雪凝館命案的后續,這些天他也聽到一部分故交世交隱晦的暗示,雖然大家明面上都將矛頭指向郭言這等禽獸,實則是在反抗景朝的野心和企圖。
他一死,河洛城內必然會亂成一鍋粥,屆時王安等人頭皮發麻之際,說不定就會拿陳家出氣。
陸沉篤定地說道:“陳大人一葉障目,憂慮過甚。令郎被郭義江刺死之事已經引發太多人的關注,這個時候大人再憤然以死明志,莫說王安和郭言等人,便是慶聿恭本人親臨,他也不敢動陳家人一根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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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頓,正色道:“景朝囿于種種原因定下逐步吞并北地之策,景帝和慶聿恭花費十多年才能逐漸看到曙光,他們怎能忍受功虧一簣?若是再對陳家人下手,只會讓世間軍民想起十多年前的血淚,北地維持十年的承平假象立刻會被打破,這是景帝絕對無法接受的結果。倘若他被迫要殺光北地數千萬百姓才能統治這片疆域,又何必浪費這么多年?”
陳景堂并非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認,因為這一切推斷成立的前提是他今夜便要死去。
只有極少數人面對死亡才能做到面無懼色。
他抬眼望著對面那張俊逸的面龐,不由得感覺到歲月滄桑之意,喃喃道:“你本可以直接殺了我,再偽造成自殺的假象,無論那些人能否查出古怪,他們都洗不清嫌疑。我若是自殺,自可挑起北人的怒火,我若是被殺,除了景朝權貴又有誰敢這么做?”
陸沉心中暗暗松了口氣,旋即平靜地說道:“我今夜來此之前便做好了兩種準備,如果大人不屑與我詳談,我便在最短的時間里送你上路。如果大人愿意談,那我希望你不帶遺憾地走,另外還請你幫我寫一封書信。”
陳景堂不解地問道:“什么書信?”
“遺書。”
陸沉干脆利落地說著,隨即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到陳景堂手中。
尉遲歸此時放下書卷,轉身望著陳景堂。
信紙上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大意便是以陳景堂的口吻陳述自己胸中憤恨之情,敬告后來人不要為虎作倀,如果任由景朝吞并消化北地,他今夜之死便是絕大多數人的下場。
然而陳景堂臉上卻泛起濃重的詫異之色,首先這封信的開頭是寫給燕朝右仆射虞藎臣,其次書信的用詞和字跡幾乎和他本人大致相同,一般人肯定看不出區別。
換而言之,南齊織經司早就在暗中模仿他的一應風格。
陳景堂轉頭望向身旁的嚴炯,壓根沒有在意距離自己咽喉僅有一絲縫隙的手指。
嚴炯歉然道:“陳大人莫怪,我的職責之一便是模仿你的筆跡。”
陳景堂自嘲地笑笑,沒有對這個藏在自己身邊的南齊密探多說什么,轉頭望著陸沉問道:“所以你想讓我親自寫一封類似的信?”
陸沉頷首道:“是的。”
“其實你不需要冒這個風險,讓人殺死我再拋出這封偽造的書信,最后達到的效果相差不大。”
陳景堂心中百折千回,語調蕭索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