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和厲冰雪從都督府出來的時候,天際已然晚霞盡染,人間一片昏黃之色。
兩人漫步在秩序井然的高園城內,他們的親兵遠遠跟在后方。
城里的百姓在度過一個忐忑不安的年節之后,發現齊軍雖然看起來個個兇神惡煞一般,但軍紀非常嚴明,極少會有惡意侵擾居民的行為。
縱然偶爾會出現軍漢采買強行壓價、或是與城內百姓發生矛盾的情況,無處不在的軍法隊也能不偏不倚地做出正確的裁斷,這讓百姓們漸漸安下心來,城內逐漸恢復往日的生機勃勃。
便如此時此刻,陸、厲二人與親兵們在南北方向的主街上閑逛,過往行人悄悄地打量著他們,眼中并無很明顯的畏懼和戒備,反倒是好奇的意味更濃一些。
“蕭大都督雖未明言,但是我覺得他應該會同意你的策略。”
厲冰雪今日雖著便裝,但也是行動方便的貼身勁裝,頭上青絲綰成一束高馬尾,僅有一枚玉簪貫之,雖然不似尋常大家閨秀那般珠玉玲瓏,卻也別有一種英氣飛揚。
再加上她修長窈窕的身段和清冷如玉的面容,走在街上受到的關注顯然要比陸沉多得多。
方才在都督府中,經過前期的爭論和后面陸沉詳細的講述,蕭望之并未否定陸沉的提議,只不過這件事無法一蹴而就,得根據戰事的具體進展再行調整。
陸沉的心情比較放松,能夠說服蕭望之無疑是向前邁出堅實的第一步,接下來便會進入他最擅長的領域——在和敵人糾纏的同時尋找破綻和漏洞,進而一步步擴大戰果。
故此,他微笑說道:“現在還不好說,如果慶聿忠望意志足夠堅定,一心一意堅守河洛,我也沒辦法削弱他的兵力。”
這是一句大實話,他所有的謀劃都建立在對方上鉤的基礎上,無論他還是蕭望之都沒有絕對的把握,最終要看慶聿忠望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我覺得在你一環套一環的狡詐詭計引誘下,慶聿忠望很難做到始終如一。”
厲冰雪莞爾一笑,頗為罕見地調侃著。
陸沉對她“狡詐”的評價感到很有趣,便順勢說道:“話說回來,方才你在大都督面前據理力爭,我還是第一次見識伱的氣場,至少也有三四層樓那么高。”
厲冰雪以前沒有聽說過“氣場”二字,不過聯系上下文倒也勉強猜出這個詞的含義。
她轉頭望著陸沉,似笑非笑地說道:“陸沉,你是在暗示我很兇?”
陸沉隱隱感覺到她溫言細語之下掩藏的殺氣,遂一本正經地說道:“怎么會呢?我是在稱贊厲都尉公私分明、立場堅定、條理清晰,將來必定會成為大齊一方主帥。”
厲冰雪忍俊不禁,批道:“憊懶。”
兩人走過長街,來到另外一條街道上,遠處便是分叉路,往西前往銳士營駐地,往東則是飛羽營駐地。
陸沉覺得兩人現在的相處模式很舒服,不需要刻意提及或者回避某些話題,唯有坦誠二字,兼之他們同樣在戰場上領軍,在很多方面都有共同語言,偶爾打趣調侃讓氣氛變得更加溫馨。
他笑了笑,然后頗為關切地說道:“薛老神醫去了江北,厲大都督肯定可以調養妥當,你不要太過擔心。”
厲冰雪心中微動,她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表露過這層擔憂,但是心里又怎會忘記自己父親的病情,只不過她領兵在外不能流露軟弱的情緒,因此一直將擔憂深深地藏在心底。
聽到陸沉的關心,她輕輕點頭道:“我相信薛神醫的醫術。說起來,這件事真得好好感謝你。”
“先前不是說過你我之間不言謝字?若是認真算起來,分明是你幫我的時候更多,廣陵城外、京城遇襲、雷澤之戰,乃至前段時間你陪我去泰興府,一樁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