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雅雀無聲。
張璨前行兩步,走到碧玉雙天雞耳銜活環帶蓋爐旁邊,冷眼掃過滿殿群臣,沒有看到王師道的身影,暗暗覺得有些可惜。
王師道的官職品階不高,但是也不至于沒有上朝的資格,只不過察事廳作為特殊衙門,主官一直以來極少參加朝會。
張璨對此人有些忌憚,因此沒有刻意召他入宮,以免弄巧成拙謀劃敗露。
不過看著其他人皆在,他又忽地咧嘴笑了起來。
先前頻繁開口的王安此時變得非常沉默,而另一位重臣——樞密使龐師古抬眼望著張璨,皺眉道:“陛下息怒,臣等是燕國的臣子,并非景朝的臣子。陛下若是覺得臣等不配為官,大可下旨褫奪臣等的官職,何必百般奚落折辱?”
終于有了幾分針鋒相對的意味。
張璨沒有動怒,搖搖頭道:“燕國的臣子……龐師古,你倒是會裝模作樣。我雖然年輕不知事,卻知道你這個樞密之位是怎樣得來的。”
龐師古微諷道:“當年是先帝提拔臣為樞密使,莫非陛下是在質疑先帝?”
“拿家父來壓我?”
張璨換了稱謂,望著對方冷笑道:“當年你身為大齊涇河防線東明軍副指揮使,暗中與景朝勾結,數次出賣齊軍布防地圖,這才換來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伱既無領兵統制之能,又無運籌帷幄之術,只靠著巴結景朝權貴、通敵賣國、數典忘祖才驟升高位!”
龐師古臉色陰沉,寒聲道:“大齊?陛下,你真是瘋了。”
“瘋子也強過你這種卑鄙無恥之徒百倍!”
張璨抬手而指,一口唾沫啐了過去。
距離有些遠,龐師古自然不必躲閃,如今雙方已經撕破臉,他便冷笑道:“這話說得……好似京山張家是南齊的大忠臣,陛下臉皮的厚度真令我自愧不如。想當初河洛城破,堂堂禮部尚書張禮端出城獻降,都說他讀了一輩子圣賢書,卻不知忠義二字怎么寫?再往后,他無非是欲拒還迎半推半就,又舍不得這帝王之位,又害怕千百年后史書上記著一句亂臣賊子。”
他望著張璨的雙眼,字字如刀:“今日陛下在大殿之內痛罵群臣,卻好像忘了你和先帝才是這世間最大的叛徒。”
張璨不怒反笑,拊掌道:“聽聽,什么叫巧舌如簧顛倒黑白?龐師古,不論你如何牙尖嘴利,有件事你終究無法否認。如果當年不是你數次出賣涇河邊軍,那四年不會戰死那么多人,大齊也不會丟掉半壁江山。我很好奇,如果這個消息傳遍世間,會有多少人想要剝你的皮喝你的血?”
龐師古面色微變。
張璨猶不滿足,繼續說道:“這些年你們雖然一口一個陛下,卻從來沒有將我這個傀儡當回事。如此也好,這傀儡天子是大齊叛徒,這滿殿朝臣是大齊內奸,多么登對的君臣啊,簡直是天造地設!”
王安閉口不言,龐師古憤而無語,虞藎臣臉色蒼白,其他臣子更是無顏開口。
“郡主殿下,你真的愿意接納這些見風使舵首鼠兩端的敗類?”
張璨望著那位滿身貴氣的景朝郡主,眼中帶著晦澀難明的笑意。
慶聿懷瑾緩緩起身,看了一眼那些心情復雜既怒又愧的燕國朝臣,然后淡淡反問道:“陛下,你信命么?”
“命?自然是信的。”
在撕開那層偽裝之后,張璨感覺無比輕松,此刻他只后悔為何沒有早些這樣做,于是他笑吟吟地回答慶聿懷瑾的問題,似乎已經拋開一切。
“在這個問題的答案上,外臣和陛下不同。”
慶聿懷瑾俊眉微挑,似在向張璨解釋,又似自言自語:“依外臣拙見,無論達官貴人亦或販夫走卒,倘若心懷愿景,那就應該竭盡全力,而不是將滿腔心血浪費在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