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垮塌的時候,郭從義甚至有些恍惚。
他宦海沉浮數十年,從未見識過陸沉這種軟硬不吃的怪胎。
面對傅陽子不懷好意的拉攏,陸沉的反應雖然稍微過激,但也在可以理解的范圍之內。
所以當陸沉主動緩和氣氛的時候,郭從義順勢接受,沒有讓矛盾變得不可收拾。
可是誰又能想到,陸沉在面對侯玉的強硬指責時,依然會選擇如此直接且兇悍的應對。
侯玉不是沒有官面身份的傅陽子,而是履歷豐富、軍功扎實的國侯大將軍,不論爵位、軍職還是朝中地位都不弱于陸沉,反而在資歷上要超出陸沉很多。
這也是他敢于當面指責陸沉的原因,誰知陸沉根本不吃那一套。
當他一掌拍下圓桌垮塌,堂內一片死寂,幾近令人無法呼吸。
那些侍女們面色慘白,雖不敢大聲驚呼,卻也下意識地朝角落里躲去,唯恐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經過短暫的沉默,侯玉霍然起身,虎目之中滿是暴戾神色。
陸沉這一掌只是亮明態度,并沒有直接對侯玉動手的意圖,然而桌上滿是杯盤碗碟,被他強橫的內勁一激,難免有部分菜肴和湯汁朝前方濺射,自然就落在侯玉的身上。
此刻這位南安侯瞧著頗為狼狽。
“好,很好,今夜我算是領教了山陽侯的脾氣?!?
侯玉死死盯著陸沉,聲音如千年寒冰一般冷酷。
陸沉不急不緩地站起來,望著對面蓄勢待發的侯玉,淡淡道:“又如何?”
郭從義見勢不妙,連忙站在陸沉側前方,無奈地說道:“莫要沖動,都冷靜一些!你們都是堂堂國侯之爵,位高權重的領兵主帥,怎能如兵痞潑皮一般行事?傳出去會讓天下人笑掉大牙!再者,陛下也必定會問責!”
侯玉漠然道:“郭樞密,現在是我和他的私事,還請你不要插手?!?
郭從義生生氣笑道:“胡鬧!軍中漢子性情耿直,一言不合吵鬧幾句很尋常,你們還想怎么樣?你回去帶著虎威等四軍,陸沉回去帶著鎮威等軍,然后在京畿之地火并嗎?你們有沒有將陛下放在眼里,你們還有沒有人臣之念!”
侯玉一字字道:“樞密言重了,末將豈敢私下調兵。今夜山陽侯如此行事,那我只好用軍中最直接的法子?!?
郭從義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這一刻不知為何,他只是嘴唇翕動,并未直接阻止。
侯玉咬牙道:“素聞山陽侯武功高深,在戰場上斬將奪旗易如反掌,今夜侯某便想領教一下你的身手。此番切磋不涉其他,只是你我的私人恩怨?!?
陸沉微微瞇眼道:“不必多言,要打便打?!?
“住手!”
一個中氣十足又帶著焦急意味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緊接著只見一位身穿華服的年輕男子大步流星走進來,后面還跟著好幾位墨苑管事。
那些侍女們連忙屈身行禮道:“拜見殿下!”
來者正是二皇子、相王李宗本,同時還是這座墨苑的真正主人。
郭從義瞳孔微縮,上前數步拱手行禮道:“參見相王殿下!”
二皇子的表情很焦急,額頭上隱約有汗珠,顯然是得到消息匆匆趕來,不過他很清楚郭從義在軍中的地位,連忙扶住這位樞密使的手臂,道:“本王豈敢受樞密之禮。”
郭從義嘴上謙遜,眼神卻柔和許多。
那邊廂斗雞一般對面而立的陸沉和侯玉也轉身行禮道:“參見相王殿下!”
二皇子走上前來,左右看看,又望向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禁嘆道:“二位皆是父皇的臂膀,又是手握重兵的實權大將,怎么就鬧到這般地步?”
陸沉和侯玉唯有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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