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坊,李氏大宅。
十二歲的李公緒望著斜靠在長榻上的老人,關(guān)切地問道:“祖父,是否身體不適?”
李道彥老眼微瞇,搖頭道:“無妨?!?
今日朝廷休沐,李道彥仍然如平常一樣起得很早,這對老年人來說是很正常的情況,但是只有他心里清楚,打從今早一睜眼開始,他便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從他擁護李端登基為帝、榮升左相至今已有十四年,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風雨,縱然是前段時間天子和江南世族劍拔弩張的時候,老人依舊穩(wěn)如大山。
這份不安究竟因何而起?
李道彥暫時想不明白,他望著幼孫挺直的身板,溫和地說道:“稚魚兒,你可不能學你那個不成器的三哥?!?
李公緒知道這句話指的是三堂哥李云義,恭敬地應道:“是,祖父。”
便在這時,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進錦麟堂,行禮之后卻是一言不發(fā)。
李公緒見狀便起身說道:“祖父,孫兒告退?!?
“好?!?
李道彥微微頷首,隨即看向神情凝重的中年男人。
此人名叫李玉良,乃是錦麟李氏旁支子弟,從二十多年前開始便追隨李道彥左右,如今替李道彥掌握著一條很隱秘的消息渠道。
李道彥緩緩坐直身軀,淡然道:“說吧。”
李玉良垂首道:“相爺,山陽侯陸沉今日午間應大皇子之約前往豐樂園赴宴,席間所談不為外人所知,但從山陽侯離開豐樂園時的神態(tài)判斷,他們之間并未發(fā)生沖突。不過,山陽侯一行在返程經(jīng)過慶豐街的時候遭遇大批刺客和死士,還有一位武功極高的中年劍客,所幸山陽侯身邊也有一位頂尖高手。刺客們并未得手,山陽侯平安無事,但是他的親兵有數(shù)人戰(zhàn)死。”
李道彥一邊聽著,一邊探手伸向旁邊小幾上的青瓷茶盞。
李玉良繼續(xù)說道:“相爺,那些死士帶著強弓、手弩和腰張弩。”
李道彥探出去的手忽地停下,然后緩緩收回,蒼老的眼神中突然浮現(xiàn)一抹寒光:“腰張弩?”
“是。”
李玉良應下,抬頭看向目光無比犀利、仿佛一瞬間年輕十幾歲的老者,遲疑道:“相爺,小人按照眼線的描述進行對比,發(fā)現(xiàn)被山陽侯及其親兵手刃的五名刺客當中,有一人曾經(jīng)在城外西郊的李家莊園出現(xiàn)過。”
“呵呵。”
李道彥面無表情地笑了一聲,當李玉良說出西郊莊園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明白這句話指的是誰。
老人抬眼望向前方的那架江山如畫屏風,冷聲道:“將李云義帶過來?!?
“是!”
……
慶豐街上,隨著一千騎兵的到來,氣氛瞬間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在先前那段時間里,侯府親兵在秦子龍的組織下,已經(jīng)對剩下的四名活口進行初步審問。
這些軍中漢子雖然不像織經(jīng)司的高手那般專業(yè),卻有一套非常獨特的折磨人的法子,而且能保證對方不會出現(xiàn)性命之憂。
只不過活著的四名死士很清楚自己絕對活不下來,咬緊牙關(guān)還能惠及親人,松口便是萬事皆休,因此從始到終除了慘叫之外,沒有吐露半個字。
哀嚎聲不斷傳入耳中,溫應璋雖然官居織經(jīng)司提點,此刻也不禁略感寒意,然而這些慘叫聲遠遠不及那一千騎兵的出現(xiàn)帶給他的恐懼。
不是震撼,而是恐懼。
在溫應璋個人看來,當街刺殺國侯自然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件,倘若陸沉在慶豐街殞命,恐怕天子的怒火誰都承擔不起,但是陸沉毫發(fā)無損,對于一個成熟的勛貴來說,自然得用這件事謀求最大的好處。
按照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