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陰城,大都督府。
陸沉坐在主位上,端詳著手中的拜帖,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對這位新任刺史大人了解多少?”
下首坐著一位體態偏瘦的年輕男子,容貌英俊,面色微白,不是那種天然的白皙,而是長期操勞導致不太健康的白。
他便是織經司江北檢校羊靜玄,亦是秦正的親外甥。
來到江北已近兩年,羊靜玄不再是當初那個聰慧卻略顯稚嫩的年輕人,隱約之間已經有了秦正的三分氣度。
他的職權范圍很大,主管淮州和靖州兩地的織經司密探,同時還負責聯絡北地敵境之內的部分密探。
聽到陸沉的疑問,羊靜玄稍稍一想,不疾不徐地說道:“稟公爺,許方伯乃是盧州啟林府西平縣人氏,自幼家貧生活艱苦。他是元康九年的三甲同進士,外放賀州益泉府絳縣知縣。先帝在永嘉城登基之后,許方伯歷任益泉府同知和知府,后入朝任吏部文選司郎中、御史臺左御史中丞,是先帝極為倚重的清貴文臣之一?!?
陸沉微微頷首,又問道:“其人果真表里如一?”
這話未免顯得太過直白,羊靜玄面色如常,點頭道:“是的,公爺?!?
陸沉自有他的信息渠道,那位新任定州刺史的履歷生平早已放在他的案頭,之所以特意詢問羊靜玄的看法,無非是想多方佐證而已。
他將那份拜帖放在案幾上,抬眼望著羊靜玄,微笑道:“離京之前,秦大人托人傳話于我,他有些擔心你的狀態。如今看來你的狀態比我的預想還要好,并未受到京城風波的影響。”
“公爺謬贊,其實怎么可能毫無影響?!?
羊靜玄神情坦然,繼而道:“下官本以為等來的會是一紙調令,亦或是免職公文,沒想到陛下的圣旨中頗多勉勵之語,還賞了不少財物。”
定州和京城相距遙遠,但是織經司的消息渠道不算慢,在陸沉尚未離京的時候,羊靜玄便已知曉皇陵刺駕大案的詳情。
或許旁人會猶疑不定,羊靜玄卻一眼看出這是針對他舅舅的殺招。
幾名刺客公然在皇陵前刺駕,身為織經司提舉的秦正必須要負責,區別只在于辭官、罷官還是問罪。
至于他自己,羊靜玄已經做好被罷免的準備,畢竟他是秦正的親外甥,這層至親的關系足以影響他的前途。
陸沉稍稍思忖,隨即解釋道:“因為那場刺駕大案,陛下或許會動秦提舉,但是他不會強行動你,畢竟你這兩年在江北做得很好,織經司為邊軍提供了很大的助力。京城那邊的風波怪不到你頭上,朝中諸公亦不會接受連坐的出現?!?
羊靜玄看著這位和自己年歲相仿的郡公,忽地直截了當地問道:“公爺,假如沒有那場刺駕大案,下官的舅舅能否繼續執掌織經司?”
這個問題可謂直指核心。
陸沉感受到這個年輕人的信任,便沒有用官面上的話術,輕聲道:“很難。”
羊靜玄眼中飄起一抹失望,又有幾分釋然。
陸沉輕輕一嘆,道:“秦大人沒有錯,但是織經司提舉的位置太過重要,陛下這樣做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下官明白?!?
羊靜玄的神情恢復如常,鄭重地說道:“多謝公爺直言相告?!?
“不說這個了。”
陸沉擺擺手,岔開話題道:“今日請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請織經司的兄弟們出力。”
羊靜玄拱手道:“為大齊效力,織經司責無旁貸。”
陸沉緩緩道:“雍丘之戰過后,景國皇帝罷免慶聿恭的南院元帥之職,至今尚無后續。我對此頗為疑慮,按說一場敗仗不至于讓慶聿恭跌落深淵谷底?!?
羊靜玄沉吟道:“公爺懷疑其中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