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謝過陛下恩典。”
厲天潤緩緩起身,拱手一禮。
李宗本雖然覺得厲良玉這般離開朝廷甚為可惜,卻不能阻止臣子給父母盡孝,于是喟然道:“國公言重了,這是厲侍郎的孝道,朕斷然沒有阻礙的道理,何談恩典?”
厲天潤抬眼望著年輕的天子,心中忽地莫名一嘆,繼而道:“國事繁忙,還望陛下保重龍體,臣告退了。”
“好。”
李宗本點了點頭,轉頭看著丁會說道:“丁尚書,你代朕送國公出宮。”
“臣遵旨。”
丁會面上看不出半分異常,心情卻是無比復雜。
兩人相伴出宮,一路無言。
及至和寧門外的廣場上,厲天潤輕聲說道:“犬子這一年來在兵部任職,多虧尚書大人照拂,本公在此致謝。”
丁會受寵若驚地說道:“不敢當,厲侍郎才干出眾,下官其實沒做什么,稱不上照拂二字。”
厲天潤微微一笑,隨即與丁會道別,向廣場邊緣的馬車走去,一對年輕男女立刻迎了上來,正是厲良玉和厲冰雪。
丁會望著遠處的一家三口,心中驀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挫敗感。
只能說實在是太巧合了,或者說他和李適之沒有考慮到厲天潤的身體狀況。
現如今厲良玉以盡孝這個無懈可擊的理由離開旋渦,丁會不光沒有辦法將手伸進魏國公府挖坑,反而要承擔起對方離去后憑空增加的政務――厲良玉自然會上奏辭官,但天子一定不會接受,無非就是讓他在保留官職的前提下歸府。
丁會暗暗嘆了一聲,急忙登上自己的馬車,他得盡快找李適之商議下一步的策略。
另一邊厲家的馬車回到魏國公府。
厲良玉和厲冰雪一左一右攙扶著厲天潤,三人來到前院正廳。
厲天潤坐下后平靜地說道:“陛下已經同意我的奏請,你過兩天便將辭表遞上去。”
“是,父親。”
厲良玉的神情略顯凝重。
這件事壓根不是他的打算,實際上在今天早上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將要辭官,一直到護送厲天潤入宮的路上,他才從父親口中得知此事。
既然是父親的決定,他當然不會反對,只是一時間還沒有想清楚這里面的蹊蹺,于是問道:“父親,局勢竟然已經緊張到這種程度?”
厲天潤緩緩道:“之前李家那小子故意跟蹤顧婉兒,足以說明這股陰風已經刮起來了。陸沉此番入京可謂舉世矚目,直接對他下手殊為不智,遠不如從側面著手挑起陸沉的怒火。只要能夠逼得陸沉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人神共憤的事情,那些人就達到了目的。”
厲良玉只覺豁然開朗。
厲天潤似乎不愿多談這個話題,他略顯疲倦地靠著椅背,轉而望著厲冰雪說道:“算算時間,陸沉這會快要渡江了。等他抵京那一日,你代我去郊外相迎。”
“是,父親。”
厲冰雪起身應下,雙頰破天荒地泛起一抹羞澀。
……
淮州,廣陵府。
山陽郡公陸沉率數千精騎榮歸故里,雖然只是暫住一宿,也足以讓滿城百姓心情振奮。
從知府詹徽到富戶鄉紳,很多人都往西城的郡公府送去拜帖,盼望著能夠見陸沉一面。
但是大門外的親兵禮貌地告知眾人,陸沉不在府中,這些人只能賠笑離去。
西城另外一座清幽雅靜的府邸內,中庭石桌上放著一套上好的茶具,一位老者正在煮茶。
初春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頗有一種慵懶閑適的意趣。
老者的動作非常純熟,不一會兒便將暗紅色的茶水倒在杯中,遞給坐在對面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