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和哈德森太太相擁而泣了很久很久才總算平靜了下來。
可哈德森太太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艾薇的哽咽也始終難以抑制。
一老一小的兩位女士如玩偶店柜臺上的洋娃娃一般,脆弱又無助,幾乎能灌溉整個撒哈拉沙漠的眼淚吸引了每個過路人的目光。
終于,在第十五個腳步匆匆的過路人朝這邊投來異樣的目光后,福爾摩斯再也受不了。
他一手攥住了艾薇聳動不止的肩膀,一腳踢了踢約書亞的屁股,示意他將哈德森太太“搬”回房子里。
兩位女士的狀態不佳,兩位男士又是從不開火的“廚房廢柴”。
可路途勞累,他們早已饑腸轆轆。
沒辦法,福爾摩斯只得再次穿上那件灰舊的黑色外套,頂著滿頭的熱汗出了門。
他彎彎繞繞地來到一家法國餐廳,瞇著眼看著菜單點了不少看上去十分誘人的法國菜。
油封鴨腿、煙熏牛排、酥皮餡餅、奶油洋蔥湯,還貼心地給艾薇和哈德森太太點了兩份新鮮出爐的草莓冰淇淋泡芙。
點完餐后,他坐在離門最近的那張圓木餐桌上,一邊看著當天的報紙一邊焦急地用皮鞋點著地。
這家餐廳的前臺是個身材矮胖的法國小伙,長得像個傻猴子,聲音卻像米老鼠,不斷地用難聽的法國腔調吹噓他們的法國名廚有多厲害。
可福爾摩斯并不關心,他只想快些吃上飯,管他是什么法國廚師還是意大利廚師都不重要,只要不是那群根本不會做飯的德國廚師就可以。
而事實證明,這家餐廳不僅前臺和廚師是法國人,就連負責打包的服務員和經理主管都是磨磨蹭蹭、慢慢悠悠的法國老頭。
福爾摩斯翹著腿等候了一個多小時才終于拿到了這一大包里里外外鋪了十幾層米色砂紙的牛皮紙袋。
此時的福爾摩斯早已被這群“浪漫”的法國佬惹成了高壓鍋,他不斷地大口呼吸,渴望把內心的煩躁和怒火慢慢化解出來。
可惜并未如愿……
“Bonne vie, bon appétit et bonne journée!”
“Fxxk you all down to the hell!”
痛快地全部罵出來后,福爾摩斯逃也似地抱起面前的牛皮紙袋沖到了大街上。
身后響起層出不窮的“Casse-toi”和“Trou de cul”,福爾摩斯卻大笑著跑得更快了些。
他迎著晚風,卡布奇諾顏色的頭發在微風里搖擺繚繞。
深藍的夜色鋪滿了整條街道,橙黃的路燈如點點星光,落在了灑滿了糖霜的深紅道路上。
街上的車馬和行人慢悠悠地走著,漫天的星星和轉角的燈光照亮了人臉和馬臉如出一轍的疲憊。
就是這樣一條本應出現在莫奈畫里的倫敦小道,福爾摩斯卻將其當成了一條奔流不息的滾滾河流。
他奔跑著、喘息著、額頭的青筋爆出、柔軟的舌頭歪出了嘴角。
他一邊瘋狂地跑,又一邊瘋狂地笑,行人在他眼里只是一棵棵小樹,車馬在他面前只是一塊塊石頭。
晚風很涼爽,卻太過涼爽;馬路很平整,卻又沒那么平整;入夜很美妙,卻是黃昏的毀滅、黎明的孕育……
一切都是不完美的,卻又如此地完美……
他笑著笑著,哭了。
或許是因為涼爽的晚風,或許是因為踉蹌的道路,又或許是因為這黑得不像話的深夜。
又或許是生活中的種種小事,又或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渺茫希望……
直到福爾摩斯敲響貝克街221-B的大門,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沒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