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滾燙,廢城日頭正盛。
六個弓箭手立即噌噌噌地爬上不遠處的胡楊樹,盤踞在樹頂,范大人一揮手,弓箭手得到指令,剎那間弓箭齊發。
有的朝著殘垣上的禿鷹,有的朝著云攸和武金。
嗖……嗖……嗖……
云攸猶如逡巡入狼窩的羔羊,閉眼等死。
劍光閃爍,凌厲的劍氣將周圍的沙土掀起了幾寸高。
周卿顏閃電般的身形在箭雨中穿梭,攔腰抱起云攸,飛身騰躍,嘩嘩揮動金絲披風,如旋風般轉動,將飛來的亂箭齊齊擋下,旋即朝著樹上的弓箭手擲出劍鞘。
唰……唰……唰……
劍鞘穿梭在枯樹中,一連擊中六個人,弓箭手們紛紛摔下樹來,腦漿迸流。
一支箭從武金頭頂飛過,穿入他的發髻中,他嚇得驚叫一聲,癱倒在地嚎哭起來。
周卿顏淡淡掃了一眼武金,轉臉露出如獵鷹般犀利陰森的眼光,迅疾揮舞兵刃,劍鋒直逼范大人的頭顱。
手起刀落,一道血紅的光,刺得云攸睜不開眼睛。
周卿顏一只手捂住她的雙眼,在她耳旁呢喃:“別怕,我在”。
眼見首領被砍下頭顱,士兵們倉皇放下兵器,四散逃竄。
棲云莊,屋舍儼然。
云攸撥開一道翠竹屏障,一棵百年紅楓樹,殷紅如朝陽,樹枝上垂下一道秋千,藤蔓爬滿秋千吊繩。楓樹四周密布郁郁蔥蔥的花簇,草木暢茂花欲燃。
花木掩映著一座雅致的木屋,周卿顏半年前曾在此養傷。
云攸把他從戰場上撿回來時,他已是個活死人。全身五處箭傷,胸口一處致命的刀傷,再深一毫,他就必死無疑。
所幸云攸的師父孚圖是江湖有名的神醫,他云游四海行至廢城,見此地尸毒蔓延,故隱居于此研制藥物,發放給周邊百姓服用。
在云攸的悉心照料下,少將軍終于死里逃生,撿回一條性命。
養傷的那段時日,是周卿顏此生最歡愉的時光。
沒有硝煙烽火,沒有攻心詭計,沒有殺戮血泊……唯有云攸的笑靨如花。
周卿顏痊愈后,便與云攸一起為逃亡至此的流民建造農舍。
云攸是個力大無窮的芊芊少女,在沒有戰爭不用埋尸的日子里,她白天在農舍扎籬笆柵欄,栽花植樹,晚上熬藥、編草席,累極便伏在石案上讀書、小憩。
身邊多了個俊朗的男子,云攸不再像往日一樣,隨意尋個隱蔽的瀑布沖濯除污,而是學起書中的名門貴女,尋覓隱蔽泉池,以皂莢除垢,以桃皮、熏草、丁香沐浴,多日后不僅皮膚白皙,臉色紅潤,周身也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她日日忙碌,卻一直在笑。每每困倦難耐時,總能迷迷糊糊在他懷中睡去。
他擁著她,夜夜未闔目而眠。
帝王為了牢牢掌控軍權,把軍功卓著的老臣后輩婚事作為籌碼,從他一出生,就注定只能作為傀儡活在這個世界上。
凝視著她笑意輕揚的臉,宛如嬰孩般恬淡安寧。他忍不住撥弄她密密的睫毛,然后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周卿顏慶幸能遇見云攸,讓他嘗到了世間至歡。但他們的身份有云泥之別,最終只能伯勞飛燕各西東。
半年后的重逢,他藏在心中的愛意失控得噴涌而出。
周卿顏端坐秋千上,聞見水聲響動。秋千向上蕩起時,視線穿過茂密的竹陣,落到泉池中沐浴的云攸身上。
她長發披肩,肌膚勝雪,在濃綠春色中更是燦然生光。
秋千時高時低,云攸的背影若隱若現,周圍的空氣彌漫著若即若離的惆悵。
云攸失了魂似的,捧一泓清泉,捻一片落花,點點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