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將至,此時日月明空,正是迎接第一縷陽光的時候。
燭光高燃的大殿內,頂梁上垂下的殷紅帷幕,搖曳不定,愈發顯得幽暗而陰森。
沉重的殿門緩緩打開,兩扇門之間的縫隙,投射出炫目的光束,宛如一道劍光,劈開殿內凝固的空氣。
兩位身形魁梧的侍衛,一溜煙跑到玲瓏跟前,雙雙架住她,向殿外拖拽。
太子一時氣急,一腳踹飛一個圓臉侍衛,另一個“砰”一聲驚惶跪地求饒,不知如何是好。
跪在云攸身邊的侍衛,心中納悶,杖斃的不會是那位女醫官吧?可是明明她忙了一夜救治太子妃,進進出出燒水煎藥,端出了十幾盆血水,如此盡心盡力救人,卻性命不保,真是沒有天理……
周卿顏眼中閃過一絲局促不安,又瞬間恢復淡然,他稍稍躬身退后,擋在云攸面前,抱拳行禮道:“王妃受微臣脅迫,不得不醫治太子妃,救治不力與王妃并無干系,杖刑應由微臣一人承擔。”
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但此言既出,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沒有人看出來,此時此刻,為了壓制住心中那團越燒越旺的怒火,周卿顏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痛楚與憤怒如冰火在他的體內交融,化作一股狂躁的氣體,席卷他的五臟六腑。
此時燈火瑟瑟跳躍著,若隱若現的光影映在云攸蒼白臉頰的血痕上,愈顯凄涼。
“那個污穢不祥之人,命如螻蟻,死不足惜,將軍何必為保全這種人,枉送性命……”玲瓏一手指著云攸怒罵,一手握著周卿玉冰冷的手。
“住口……”良久后,周朗老將軍才抑制住顫抖的聲音,以威懾的語氣說;“老夫亦是垂死之人,若兩個孩子命喪黃泉,讓老夫白發人送黑發人,吾定不獨活于世!”
覺察到父親在以性命威脅自己,周卿顏頓時心如死灰,他緊抿著嘴,無奈的目光掃了掃床榻上的卿玉,又轉向太子,厲聲道:“當務之急是先救卿玉的命,快召太醫吧,王妃暫囚于麟王府,聽候發落。”
太子揉揉額頭,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一副聽之任之的無奈表情。周卿顏的話讓他無法反駁,倘若母妃在就好了,至少他只用躲在角落里,任憑她處理好所有的麻煩事兒。
周卿顏命人去喚太醫,轉身朝侍衛們使眼色,對方心領神會地起身架起云攸,像把囚徒掛在十字架上。
云攸驀然抬首,臉上盡是疏離和淡漠,還有難以察覺的戒備和疑心。誰都可以不相信她,唯獨周卿顏不可以。
她滿腹的委屈像血液突遇傷口,止不住噴涌而出,傷口很疼,心更疼。
“我若是要害死太子妃,任她血盡人亡,又何必多此一舉救她,難道是我與爾等一樣蠢笨……箭矢上有毒,太醫一查便知,我本想著如何為她解毒,不過看來不用了,爾等且看著她毒發身亡,無力回天,哭喪的時候別讓我聽見……我會笑!”
云攸用最冷淡的語氣,說出了最傷情的話,話雖違心,卻痛快淋漓。
話未說完,云攸已被兩個侍衛反剪了雙手,生拉硬拽地拖出大殿,她整個身體向后仰著,腳跟與地面摩擦,拖出一道灰白的落寞痕跡。
她感覺不到痛,只覺天地傾覆,對錯不分,她所堅持的善念瞬間崩塌,她的拳拳真心都被那毫無緣由的懷疑碾壓成了碎末。
周卿顏全然怔住,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表情來應對云攸的反常行徑。他未想到,往日溫柔善良的姑娘,亦會這般歇斯底里……
他不會理解云攸的憤懣與失望,就像云攸不會理解他的用心良苦一樣。
當她的額頭被砸破,鮮血溢出時,垂到眼角的那幾條觸目驚心的血痕,就像一刀刀剮他的心頭肉。
他想沖上去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