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
永德帝翻看了半晌奏折,才抬眼朝垂首跪拜的周卿顏看去。
周卿顏已向永德帝稟告周卿玉的傷勢,并把銷聲匿跡多年的飛虻箭橫空出世,渲染成一場驚天陰謀,而矛頭直指蕭貴妃的胞弟——兵部尚書蕭英禮,能輕而易舉在御林軍的兵器上做手腳,只有他,而且他的動機顯而易見。
蕭家明面上與周家結親,實則要除掉周家老小,取而代之。利用安爍這個大冤種王爺去搶親,趁亂毒殺周卿顏與周卿玉,周老將年邁喪子,必然無心再戰疆場。
取代周老將軍的人選,想必唯有驍勇善戰、軍功卓著的尹里將軍,而尹里將軍曾是右相的心腹。
永德帝驟然摔下手中的奏折,拍案而起,一股殺氣在他眼中騰騰升起。
這些年沉醉于蕭貴妃溫柔鄉里的帝王,頓感王位岌岌可危。
雖然這一切只是周卿顏的猜測,但蕭家的滔天權勢可是真切地威脅到他,本想在太子即位之前,多方勢力相互制衡,相安無事,看來有人要坐不住了……
令永德帝欣慰的是,周家與東宮結親后,依然能保持中立,他對周卿顏的信任又暗增幾分。
一盞幽香四溢的蒙頂山茶被輕手輕腳放在御桌上,永德帝神色一緩,揮手摒退左右。
“陛下,太子在命人救治太子妃時,三番五次借故拖延,東宮太醫、婢女皆可佐證臣所言非虛。”周卿顏語氣平緩,這種不帶情緒的事實陳述,確實可信度倍增。
永德帝眉頭皺成了八字,深深嘆息一聲,佯裝關切地說:“朕本想著卿玉乃將門之后,久經沙場,小小箭矢不足傷她分毫,未曾想有人在箭上動手腳……”
周卿顏心想,事態緊急,沒閑工夫陪你嘮嗑,便言簡意賅說出自己的請求。
“幸而麟王妃醫術精湛,在眾太醫束手無策之時,她為太子妃取出箭矢。但太子不僅不心存感激,反而惡語相向,誣陷麟王妃乃下毒之人。王妃一氣之下,便不再為太子妃診治,下官以為太子須向王妃請罪……”
“請罪?堂堂太子,向一個低賤的埋尸女子請罪?”永德帝怒斥一聲,將一摞奏折重重扔向周卿顏。
周卿顏任憑奏折砸在頭上、臉上、胸前……面不改色,穩如泰山,不下跪亦不請罪,仿若毫不在意這個帝王的盛怒。
永德帝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神色晦暗不明。令他氣急敗壞的,不僅是周卿顏以下犯上,更是那個埋尸女竟然精通醫術。
正如月巫國師所說,安爍有不死之命。永德帝本已下令任何人不得救治安爍,任其自生自滅,沒想到啊,沒想到啊,如果不出意外,那個埋尸女救了他的命。
“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朕就不信,一個弱女子哪來的硬骨頭?”永德帝低喝,轉而緩緩邁下臺階,走到周卿顏身旁。
“女人總是把名聲看得比性命更重要……”
周卿顏話音未落,永德帝神色凜冽地拍一下他的肩膀,眼底漸有明顯的慍色。
“有些事適可而止,知尊卑懂分寸,才是為臣之道。這件事朕會命皇后去處置,她行事一向妥帖。”
周卿顏垂下眼一聲不吭,他心中明白再抗爭下去,可能會讓永德帝起疑,畢竟云攸是他帶回皇城的人,若過分關心她的處境,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況且,他的目的已達到,只要皇后處置此事,接下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永德帝見周卿顏心緒低落,便又安撫道:“朕怎會不知,你與卿玉姐弟情深,卿玉亦是朕看著長大的,就像朕的孩子一般。若你仍不放心,朕在宮里為你辟一住處,離東宮近些,亦便于你照顧卿玉。”
周卿顏心中暗喜,若永德帝不提此事,他亦會提出來。宮里空置的幾處別苑,都在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