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情戛然而止,兩人急促的喘息聲尚未平復。
周卿顏輕撫云攸紅潤的臉頰,沉沉說一聲“珍重”,轉(zhuǎn)而穿上脛衣,又跳窗離開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麟王智勇雙全、深孚眾望,受承天命,為朕分憂。樊州大疫,命麟王身先士卒,率眾醫(yī)官,兩日后啟程,守于前線,救民于水火,竭力共舉。”
眾人齊刷刷俯首跪著,云攸也被阿木拉著,跪在安爍身后。
云攸哪兒見過這種陣仗,還以為又要拉她去打板子,緊張之下,并未聽清圣旨內(nèi)容,直到安爍領(lǐng)旨謝恩,她臉上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但安爍的神情卻異常凝重,他沒想到,自己被棄如敝履,如今還能被帝王委以重任。偌大的朝堂,就沒有其他人可堪大任?想必這定是一件棘手的差事。
若辦得好,那是陛下慧眼識人,太醫(yī)署救民于水火,與他沒有任何干系;若辦得不好,那是他安爍庸碌無能,有負皇恩。
更壞的是丟了性命,若真的有去無回,那云攸該何去何從……
相比小命難保,安爍更擔心云攸的處境。帶她一同前往樊州?此去兇險,多帶個女人,必是累贅。將她留在王府?他自己尚且不敢獨自待在王府,何況是個弱女子。
傳旨太監(jiān)剛走,孫植也匆匆趕來。他特地來知會云攸一聲,醫(yī)官會考提前到明日,讓她抓緊時間溫習。當然,最重要的是來訴苦,再不找人一吐苦水,他會憋死或氣死。
孫植在太醫(yī)署位低人微,向來以“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的態(tài)度來對待所有公務(wù)。所以他的差事基本上就是跑腿、打雜、背鍋,掉腦袋、挨板子、罰俸祿的糟心事都推給他。
此次去樊州祛疫,太醫(yī)局指派他帶兩名民間大夫同去,不過,民間大夫尚需一日時間征選。是否有人愿意去?孫植心中已然明了。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長吁一口氣,阿木搶先開口感慨:“將軍已啟程去樊州,看來我們這些人,死也要死在一起啊!”
接著,他略顯夸張地朝安爍拱了拱手:“恭喜王爺,終于如愿離開皇城,這次走了就別再回來!”
云攸瞥了瞥孫植,朝安爍略一頷首,道:“要不我們兄妹四人一起私奔得了。”
周卿顏走得急,未對云攸透露去向,這讓她擔憂不已。今早他們炙熱的溫存,周卿顏那么不知節(jié)制地索取,像是要釋放所有的愛,向她做最后的告別。
不能讓周卿顏獨自面對兇險,她也要去,即使無法扭轉(zhuǎn)局面,只要他們在一起,生死相依,此生足矣。
孫植輕輕欠了欠身,輕哼一聲道:“我做太醫(yī),就是為了吃上炙鹿肉,若吃不上肉,還不如讓我去死,死有何懼!別如此悲觀,說不定我們四人能拯救樊州百姓呢?”
四兄妹相互看了一眼,安爍沉穩(wěn)道:“我相信他能做到!我們也要竭盡所能襄助于他……”
云攸與阿木皆明白,安爍所說的“他”是周卿顏,只有孫植覺著說的是他。
孫植含笑點頭,道:“弟弟妹妹們,有你們真好。”
翌日傍晚,醫(yī)官會考放榜,居于榜首的是濟世堂的大公子楊延霖,云攸稍遜于此人。據(jù)孫植所言,這個楊延霖生于醫(yī)藥世家,藥鋪遍布東郯國,富甲一方,是遠近聞名的花花公子。
與此同時,云攸與楊延霖被選中,與孫植一同前往樊州。若他們不愿領(lǐng)命,則會被取消資格。
原來,參加醫(yī)官會考的世家子弟,昨日便得到消息,上榜前兩名要派去樊州祛疫,因此有人棄考,有人敷衍了事,云攸才有機會榜上有名。
不知是禍是福?該喜該悲?云攸費盡心血考取醫(yī)官一職,只為了那微薄的俸祿,而世家子弟們卻隨意放棄,仿佛云攸費力所得,只是他們隨手丟棄的殘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