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爍下朝后,帶著孫植匆匆趕往將軍府,為周卿顏醫(yī)治夜郁癥。
對于安爍來說,當(dāng)下最重要的事,不是如何結(jié)交朝臣,改變?nèi)宋⒀暂p的局面。而是,陪周卿顏熬過人生的低谷。
雖然,安爍尚未從喪妻的沉痛中走出來,但他之前的人生一直禁錮于晦暗之中,未曾與陽光打過照面,所以當(dāng)厄運再次降臨,他亦能坦然受之。
所謂的坦然,其實是身負(fù)重?fù)?dān)。
以前,在周卿顏庇護(hù)之下的安爍,或許可以選擇沉淪。但如今,他得成為周卿顏的倚靠,他得強迫自己挺起脊梁,站成一座抵擋風(fēng)暴的高山。
關(guān)上房門,安爍瞬間愣怔,看著床榻上的云攸,目光頓時變得有些躲閃起來,連提著食盒的手指都緊了些。
安爍暗暗腹誹:真是扔也扔不掉的狗皮膏藥!
直到走近,他看清云攸背上的鞭痕,心中生出些許愧疚。
云攸一雙眼平靜地注視著從窗戶投射到帳幔上的光影,聽到動響后,悄然閉上眼睛。
“人找回來就好!”安爍嘴角繃著笑意說,“孫太醫(yī)快去瞧瞧,傷勢如何?”
安爍側(cè)著身子,不敢看云攸。只是一轉(zhuǎn)念,又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心虛的必要,立刻又變得理直氣壯起來:“蕭英禮定會為他做的惡事,付出代價!”
這話,是特意說給周卿顏聽的。
孫植卻一臉茫然,說好了是給周大人看病,堂堂太醫(yī)給一個老奴治病,真是有失體面。
“還不快去!”尚賢猝然拔劍相向。
孫植進(jìn)退兩難時,楊靜慈背著藥箱走進(jìn)來。
楊靜慈身著碎花翠紗露水百合裙,腰肢纖細(xì),身段玲瓏,一雙清澈至極的桃花眼,含著嬌態(tài)的天然嫵媚。
孫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此人竟與楊延霖極為相像,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小女楊靜慈,拜見王爺,拜見周大人。”楊靜慈躬身行禮,“白……姑娘該換藥了。”
“勞煩楊姑娘!”周卿顏拱手回禮。
周卿顏走到床邊,下意識伸手,卻只碰著了她的衣角。袖袍滑如流風(fēng),在他指尖留下些許涼意。
“我們守在屏風(fēng)外,若有……”
周卿顏想告訴云攸,她有人護(hù)著,再不用擔(dān)驚受怕,若有哪里不適,若有想要的,定要告訴他們。
但,從她身體的抵觸,周卿顏已然知曉,她只想要……他離她遠(yuǎn)一點。
孫植與阿木在外候著,周卿顏、尚賢與安爍背靠著屏風(fēng),依稀聽到里面低沉的呻吟聲。
嘶……嘶……云攸極力壓制疼痛刺激時發(fā)出的低吟聲。
尚賢眼底似乎有些慍怒閃過。
但對著周卿顏也還是壓了下來,沒有發(fā)作。
安爍坐到桌案前,眉眼輕輕一低,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三杯下肚,周身灼燒燥熱。安爍將層層疊疊的衣袖卷起來一些,便露出他腕上那道帶血的抓痕。
周卿顏上前問道:“傷從何而來?為何不上藥包扎?”
安爍指了旁邊一張椅子,打開食盒道:“坐。”
周卿顏一日未進(jìn)食,由于憂思過度,未有半點食欲。
安爍命瑯伯從京城最好的酒樓買來炙牛肉和佛跳墻,自己饑腸轆轆尚未吃一口,只想著周卿顏能吃上幾口,一口也行。
裝著藥膏的匣子放在窗邊長桌不遠(yuǎn)處的壁架上。
周卿顏走過去便取了過來,一小罐藥膏并著一小瓶酒,折了一方干凈的粗布,略略蘸上些酒,到他面前,又叫他伸手。
安爍有些怔忡。
周卿顏本不想理會他,見他受傷,忽然來搭理他,還要給他上藥,實在讓他有一種如在夢境般的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