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顏仰頭凝視著云攸,兩人對視一眼,似乎在無聲地交流。
云攸的眼神冷淡得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周卿顏仿佛讀懂了云攸的心思,默然低下頭,面色寒冽如霜,
嚴長史呈上了所有的罪證,唯獨沒有蕭世翁寫的認罪書。認罪書牽連到太子,而周卿顏在知道周卿玉懷孕后,不得不“手下留情”。
而云攸,只想為月靈族平反,讓天下人知道月靈族并未私放百獸,戕害百姓。
永德帝本該在今晚,讓真相大白于天下。但因為周卿顏的私心,真相甚至沒有揭開的機會。
云攸用力抿緊嘴角,轉而冷笑一聲,心中自嘲:為何要對別人抱有期望?靠樹會倒,靠人會跑,依賴他人本身就是自己的錯,又有何資格去怪罪周卿顏。
難道是因為她的錯覺?誤以為周卿顏會是她堅實的后盾。
原來,沒有人會義無反顧地站在你身后,要學會自己一人孤獨前行。
周卿顏本想上去解釋,阿木提著燈籠催促道:“公子,夜深了,回去吧!”
“你且回去,我今晚宿在此處!”周卿顏依然抬著頭,心不在焉地說。
阿木抬頭循著周卿顏的視線望去,三樓露臺上空無一人。
只看見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著三個大字“思云閣”。
宿在此處?此處可是麟王特地為前王妃留的寢殿,除了安爍,任何人不得入內。
阿木偷偷潛入過一次,裝飾華麗程度,堪比皇后的昭陽宮。王爺真是花了大價錢,恐怕王府要節衣縮食三五年了。
寢殿內云頂檀木作梁,珍珠為簾幕,水晶玉璧為燈,琉璃為柱礎。
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偌大的珍稀瑪瑙,熠熠生光。地鋪蜀錦,內嵌玉環,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之狀,連花蕊也精細可辨。
若赤足踏上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當年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
云攸恍然若失,在看到阿木走過來時,猛然翻身進屋。若被阿木瞧見,免不了被旁人知道她藏在樓上,擾了她難得的清靜。
屋內竟然還有另一個人!
有一道身影翩然而立,與她隔著一道屏風。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出手制住那人,卻聽對方恭敬相邀:“云姑娘,窗邊風大,不如入內一敘。”
此人正是楊延霖,他的聲音清如玉石相擊,好聽之極,仿佛有撫慰人心之效。
在那個黑色的大雪天,奄奄一息的云攸,第一次聽見楊延霖的聲音,便再難忘懷。
云攸滿心期待,轉過屏風,卻被眼前的一幕奪去心神。
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
如此窮工極麗,云攸倒還是第一次見呢,這便是藏嬌的金屋吧。
此時,楊延霖一身白衣,俊雅的身形,在這美輪美奐的場景中,愈顯清新脫俗。
楊延霖抱拳行禮,云攸并未回禮,徑直走向榻邊的桌案。
方才嗑了太多瓜子,口干舌燥,她掄起茶壺,對著嘴一頓猛灌。
她本來就不是什么大家閨秀,在謙恭有禮的楊延霖面前,更不用藏著掖著。
楊延霖走到她身邊,默然坐下,遞過去一面帶著幽幽蘭花香的方巾。
云攸放下茶壺,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漬,攤開黑黢黢的雙手,苦笑道:“手太臟,給我用,糟蹋了你的好東西。”
楊延霖伸手使勁一拽,一把將云攸拽到軟榻上坐下,右手被他攥在手中,輕輕擦拭她手上的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