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爍攏一攏云攸身上的錦被,激動道:“后來你為我治傷,賺銀子養我,耐心開解我,治好了我的病,亦療愈了我的心。就在我以為自己終于得到了上天的眷顧時,你又葬身樊州,我的心再一次墜入深淵,萬劫不復。”
安爍有些脫力地跪著,心里說不出的愁苦。
半晌后,安爍忽覺眉心一暖,云攸的手指輕輕落在他皺緊的眉頭上,揉了兩下,把那些皺褶碾平。
安爍微怔,倏爾淺笑:“原來上天還是眷顧我的,把你重新送回到我的身邊,我此生無憾。”
他握住云攸的手,有些顫抖地摩挲著她溫熱的手心,想要真真切切感受這失而復得的小可人兒。
“別跪著,起身吧!”云攸抽回手,滿眼皆是心疼,心疼十幾年前城墻上那個悲天憫人的少年。
“你若不原諒我,我便一直跪著。”安爍垂下頭,看著云攸的手,有些不敢觸碰,卻又忍不住想握住。
就像小時候,母妃生他的氣時,他只要握住她的手,可憐兮兮地說幾句軟話,母妃便會原諒他。
云攸似是看出了安爍的心思,便掀開錦被,緩緩靠近他。
他伸出手,指尖輕觸她的臉頰,見她一動未動,便大膽起來,整個手心都貼了上去,捧著她的臉頰,輕輕摩挲。
“云兒……”他輕聲喚她,好像除了她的名字,他將其他所有的言語都忘干凈了一樣。
“嗯……你從未對不起我,如今你風光再娶,軟玉在懷,我亦替你開心……”
云攸微微瞇起了眼,睡意漸重,她的精氣不足,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忽然她身形一傾,頭向下栽倒在安爍懷中。安爍驚惶中展開雙臂,胸膛劇烈起伏。
半晌后,他低頭,細細端詳了那個陷在他懷抱中熟睡的身影。
安爍雙臂環住云攸,側身慢慢倒下,攬住她的后頸,將她的頭擱在方枕上,緩緩將手抽出,生怕一不小心驚醒了她。
安爍鉆進錦被中,側身凝視著云攸的臉,像是在鑒賞一件寶物,拂去她額上的一縷散發,撥弄她的耳垂,捋平她淡淡的雙眉。
她那句“風光再娶”深深刺痛了安爍,他哪知云攸是真心替他高興,只以為她還在生氣吃醋。
生氣說明她在乎我!安爍自我安慰的本事,沒人可以比。
他隱隱感覺到,云攸先前對他的冷淡疏離,不復存在。兩人的心,仿佛被某種言不清道不明的線牽扯著,一下子拉近了距離。
阿木握著拳,十指關節捏得“咯吱”直響。
只要鋤頭舞的好,哪有墻角挖不倒?
阿木暗自腹誹:王爺才娶了新婦,又跑來挖公子的墻角。若云姐姐被挖走,公子真的要孤獨終老啦!
突然,窗外閃過一道黑影。
“誰?”安爍喉間滾過一聲沉悶的冷哼,轉身輕手輕腳飛出窗外。
阿木循聲飛下屋頂,與安爍在院中假山旁碰頭。
安爍瞥了阿木一眼,臉上并無驚訝之色,只留下一句“照顧云兒”,便朝黑影逃竄的方向追出去。
阿木追了安爍兩步,又停了下來。他看著前方消失的人影,暗暗嘀咕:“我要回去照顧周卿顏,分身乏術呀!”
思量再三,阿木不得不受累將云攸扛回將軍府。
將軍府只有周卿顏的寢房勉強能住人,阿木的房間被玲瓏霸占了去,他想也未想,便將云攸放到周卿顏的床榻上。
此時,周卿顏正在伏案作畫,燭光搖曳,映出他俊朗無雙的面龐。
柔和的光線里,他如雕刻般的五官輪廓似乎也少了白日的三分清冷。
阿木若無其事地走向一臉懵的周卿顏,將箭弩丟在桌案上,輕拍肩上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