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宿是對的。
薛知恩的狀態確實不對,繃死的神經在五天前看完U盤內容就徹底斷了。
“小姐,先生醒了。”
經過搶救和半個月的全力治療,薛景鴻醒了。
只不過變成了不能說話的半植物人。
云姿當時是以要跟他同歸于盡的架勢踩的油門,醫生們說還能活下來是個奇跡,薛先生福大命大。
薛知恩也覺得這是個奇跡。
她獨自站在他的病床前,訴說思念。
“爸爸,你醒了我很高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還戴著氧氣面罩的薛景鴻艱難地睜開眼,看清她。
此時此刻,眼中有無盡的復雜。
薛知恩現在是什么樣的呢?
她終于把背著的手放在身前,被勒得紫紅的手上,有一根粗壯的——麻繩。
她力道繃緊手里纏繞幾圈的麻繩,眼神靜默無光,卻是在笑的。
“爸爸。”
“時間到了。”
“很快就好了。”
“很快就能結束了。”
“……”
繩索緩緩套到薛景鴻脖子上,動作極慢地收緊。
其實,薛知恩從一開始就在想。
造成這一切的一切到底都是誰的錯?
母親極端的控制欲。
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
后媽的算計。
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
繼妹的嫉妒。
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誰的錯?
她的悲慘。
母親的死。
誰的錯?
‘呃……呃……’
真是醫學奇跡,瀕死的半植物人也能發出音節。
薛知恩看見始終冷漠的父親臉在漲紅,眼在哭,那淚很神奇,讓她感覺自己的喉嚨也濡濕了。
“爸爸,你說是誰的錯?”
“我現在在親手殺親生父親,你告訴我,到底是誰的錯造成的?”
她一步步用力。
她急需一個答案。
“爸爸,你為什么要殺媽媽?”
被扼緊氣管,只跟死亡一步之遙的薛景鴻沒法回答她這個問題,外面倒是熱鬧了起來。
“讓我過去!”
“齊先生你不能進去,前面是私人病房。”
那個惹人厭煩的男人在外面喊:“薛知恩!薛知恩!!”
“你沒有錯,你不要做傻事啊!我媽說了,她還想給你包餃子吃,我們不在一起也沒有關系的!我不在乎的!”
“只要你好,只要你好好的……”
“齊先生,請保持安靜。”
“薛知恩!你的路還很長很長!!”
他快要急哭了,邊費力甩開那群阻攔他的屬下,接近崩潰的聲音打顫。
“你別不要我……”
“……”
薛知恩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淚水滴到攥緊繩索的手背,沿著猙獰的經絡、傷痕向下劃。
像有溫度的刀,溫暖的手。
從覺得自己害死母親的自我厭棄,到意識到細節問題的痛苦麻痹,再至被迫清醒的瘋狂。
弒父多難啊。
尤其是捏住持刀而劇顫的手。
殺死曾經也疼愛過她的父親。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從未擁有。
而是擁有又失去。
幸福吝嗇地轉瞬即逝。
只留給她,滿地狼籍。
可老天又逗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