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地從他的心底冒了出來。
他突然后悔了。
如果可以預見到她真的把這句話說出口,他一定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試探她對自己的忍耐底線,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但是,就像你說的那樣,彼此分享了這么久的人生,現在的你,已經算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了吧。”
她突然又嘆了口氣。
疑心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極度的茫然失措之下出現了幻聽,渾身如墜冰窖的凪誠士郎呆呆地看向繪里世,望進一雙海洋般深寂寧靜的眼瞳。
她說:“……我可以按照框架和標準挑選朋友,可是無法否認割舍我的人生。”
如果說她的生活沒有因突如其來的變故而轉向萬劫不復的方向是因為她收到的那些善意和幫助而帶來的轉機,那么凪一家人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是她無法否認的。
無論是凪父母金錢上的幫助和作為長輩的支持,還是那時候他穿過被樹枝搖碎的陽光走向她的身影。
說是得到了救贖或許過于夸張,但在那個瞬間,她確實是因此而重新生出了一點站起來的力氣。
凪誠士郎卻愈發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聽起來,不然現在他怎么會聽到煙花炸開的聲音,仔細聽聽,那聲音似乎來自于他的胸腔,像新年的夜晚在天臺綻放的冷焰火發出的聲響那樣,噼里啪啦地喧囂作響。
——我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就讓我們的人生一直這么糾纏下去吧,到死為止。
他幾乎就要說出來了。
但她突然又煩躁了起來,把額發往后捋,露出光潔的額頭:“真是的,我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和你說這些話啊……你還是先解決自己的問題吧,自己想辦法!”
她披頭散發地跳下床,頭也不回地走掉了,因為宿舍的門都是電動感應式的,甚至沒辦法靠“砰”的一下甩上門來發泄情緒。
空蕩蕩的室內只剩下了凪誠士郎一個人,他遲鈍地眨了眨眼,所有的別扭不安剎那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終于確定了她對自己的看法的滿足與欣幸。
以及周身依然像夏日雨前沉悶的風一般裹覆著他的,難以啟齒的潮濕熱意。
不光是在周遭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眼里,就連他自己都以為他是欲望淡薄的類型,既沒有過份旺盛的探索欲,也從來沒幻想過心儀對象的類型,而且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總覺得很麻煩。
但現在難以消退的本能反應告訴他,他好像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身體。
可是,就算他是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的男高中生,難道繪里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不管是如同花蕊般被散落的發絲襯托在其中、側過的脖頸若隱若現的樣子,還是跨坐在他腰腹兩側冷淡命令的神情,都太犯規不是嗎?
不過他確信,如果他敢在繪里世面前說這種話,哪怕是他也逃不過被一腳踹出十米的命運。
還是再去洗次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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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路上遇到了已經搬去新的三人寢的潔世一。
“你這是要去訓練?”
對方不明白他為什么這個時候竟然穿戴整齊外面還套上了球衣背心和短褲,問這句話時看他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的疑惑。
“沒有。”他悶悶地說,拿換洗衣物擋在身前,“我……去洗澡。”
潔世一:“……但你白天不是剛去洗過嗎?”
難道是被新隊友馬狼的潔癖傳染了?不對啊,剛剛和馬狼做完對新寢室的大掃除的人明明是他,這家伙根本就沒露面,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偷懶了,而且去洗澡還穿這么多衣服是什么腦回路啊。
退休守護者在藍鎖當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