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來參加葬禮的人們身上,在那些林立如刀簇的墓碑之間,也在她緊緊扣在墓園的青石板上、沾染上泥濘與水漬的指尖。
“……當時我只是以為我瘋了,所以產生了幻覺。但后來我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在仿佛連日光都會畏避退讓的陰暗小巷里,追著那個在樓道里張貼廣告的男人身后跟出來的她踉蹌著退后了一步,喉嚨因為極度的驚悸和恐慌甚至無法發出尖叫。
她看到已經沒有了氣息的男人倒在地上,那條形如毒蛇卻遍生眼睛的陰影正伏在他的身上享用他余溫尚存的血肉,空氣里充斥著撲鼻的、腥熱的血氣。
她曾經以為自己一定是被天命選中的救世主,總有一天會覺醒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但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命運的饋贈總有價碼,在向她索要了代價之后,這個世界的確選中了她,向她顯露出了自己的真實。
以詛咒的形式。
“我感到了恐懼,所以那時候我逃掉了,甚至沒有去確認那個男人是不是還活著。”酒意伴著冗長的訴說漸漸浮了上來,讓她的聲音變得有些輕飄,但她的每一個字在現場的聽眾們聽來都沒有半點輕松的意味,“我覺得力量從來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好處,我寧可將之通通還回去,來交換普通人的平凡生活……因為這種恐懼,我失去了內心的光芒,失去了琉璃,所以也沒有辦法再面對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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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灌下了一杯酒,眼神迷蒙起來,修萊亞怕她喝這么急這么快會傷胃,起身默默地拆了盒點心放到了她面前。
“傻子。”其實只見過影視劇里喝酒的場面的她說,“哪有拿馬卡龍當下酒菜的。”
“不用擔心我,”她的口齒依然清晰,語氣也依然溫和,既然最痛苦的時候她都可以自己一個人消化,那當事情都已經過去時就更沒必要再給旁人增加負擔,“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之前琉璃還和我說話了,雖然暫時還回不來,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別笑了!”
但這一次,不只是手指,歌唄的全身都發起了抖來,她瞪著她,神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哀傷,眼眶泛紅:“我說你不許笑了!”
繪里世看著她,臉上掛著的那副表示自己一切都好的笑容只能讓她感覺到刻意,她咬緊了牙關,沒有讓只是作為聽眾的自己在親身遭受了這些事的她之間落下淚來,伸手用力地把她揉進懷里:“……明明都已經這么累了,在我面前還不能哭出來嗎?”
繪里世愣住了。
其實幾年沒見,她已經比歌唄要高了,但這個擁抱像是一個時間倒流的魔法,讓她變回了六年前那個面對人生里突如其來的變故而不知所措的小孩,而那時缺席的友人跨越時間的河流,輕輕撈起了她濕透的靈魂。
“就算是這樣,至少也要告訴我們你的消息啊,學日劇女主人間蒸發很有趣嗎?”歌唄抱著她的手越收越緊,“如果不是今天,你還要一個人躲多久?這不是太辛苦了嗎?”
這句略帶哽咽的關切像利劍一樣刺穿了繪里世,讓她陡然從夢一樣輕柔縹緲的恍惚中清醒了過來,回憶起了讓她感到冰冷痛苦的現實。
“……我沒辦法。”
她的神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茫,嗓音艱澀。
“——我不能因為那個世界太痛苦,就讓你們分擔這種不幸。”
退休守護者在藍鎖當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