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逸歡小心地將泥土捻在指尖搓開，發現其中混雜著一些細小的顆粒。

“這是什么？”憑欄聽雨好奇湊近，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來。

“是種子，”葉逸歡沉聲回答，“草種。”

“草種？”憑欄聽雨略微思索，即刻了然，“是花園里的那種植物吧？”

“不，只是普通的野草。”葉逸歡指著指尖那一粒粒灰白色的微粒解釋道，隨后，她不禁為憑欄聽雨的疑問感到疑惑，“你沒見過野草？”

憑欄聽雨搖了搖頭，反而用詫異的眼神看了回去，像連珠炮一樣發問：“植物不都是種在花園里的嗎？野外怎么能長出植物呢？那不早就被酸雨腐蝕了？”

“......”葉逸歡默默扶額，“你之前生活過的世界，條件這么惡劣嗎？”

后有追兵，二人也不就生前世界多作探討。

葉逸歡將注意力重新聚焦在混雜草種的泥土上：“螺釘鎮的沙土是長不出植物的，全鎮沒有一棵樹、一株草，所有的植物都集中在和平公司的水培室里。那么，這盾構機上的草種......不，應該說這土壤，是哪里來的？”

她本想著來到秩序塔頂，就能得到一切謎題的答案，沒想到一個答案都沒撈著，疑問卻越來越多。

不愧是A級副本，體量就是比C級副本大。

葉逸歡整理了一下腦內的信息。

這臺龐然巨物顯然被人啟用過，不然刀片上也不會卷上泥土。但螺釘鎮四周，并沒有任何掘進留下的痕跡。

若說它是從其他人類聚居地搬運而來，那也未免太過大動干戈。如今的螺釘鎮四周地勢平坦，無山無壑，沒有掘進的必要，更無須為了它騰出整整九層樓的空間，還派出精銳小隊日夜把守。葉逸歡不信大統帥僅僅是為了保存人類遺產，就如此浪費人力物力。

而如果推測這臺機械曾用于早年間的地基建設，似乎也不太可能。螺釘鎮下方的沙土松散，缺乏有機質，與這臺機械刀片上殘留的富養土壤根本不是同一種成分。而且，就算是為了打地基，那用完拆了便是了。螺釘鎮現如今的地基皆由山銅鑄造，與格里諾壁壘的材質是一致的，若是再次啟用盾構機，很可能會直接破壞地基本身，到時候整個螺釘鎮都得玩完。

——毀了螺釘鎮，對大統帥有什么好處？

若這機器既不是外調而來、也非為了掘地打基，更不該存在于如今的螺釘鎮之中。

那它從哪里來？為何而生？為何被藏在秩序塔的頂端，又為何要布下重兵守護？

葉逸歡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一種可能。

盾構機不屬于這個封閉的世界。

它，來自“世界之外”。

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何它會被制造出來，為何會被秘密存放在這里，為何會沾染上不屬于這里的泥土，為何大統帥執意保留它。

因為它，便是人類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蜂刺蜷縮在腹腔，就是為了穿刺敵手。漁網脫離于織機，就是為了捕撈獵物。

盾構機也必是如此，它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打破某層屏障，開拓出道路。

正是因為盾構機打通了某處的道路，人類才會從“世界之外”而來。

通過那條通道，人類才從“外面”被引入進來。他們也曾經生活在充滿陽光與風、泥土與雨的世界，而不是天生就是這片廢土的造物。

而大統帥執意保留它，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次打開通道，回到“世界之外”去。

可“世界之外”，究竟是什么？

如果那里真的那么美好，那為何人類還要放棄固有的家園，來到這寸草不生的地方？

而且，所謂“世界之外”，究竟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