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地上,以頭頓地。
按理來說,她是宋室遺孤的枕邊人,與妻妾無異。
但是事實上,二人之間并無媒妁之言,更無夫妻名分。
朱沐英為難了
這可是要上報給國公的呈文,誰敢胡謅八扯?
張家的男丁雖然死亡殆盡,可是仆役婢女卻有無數,這等事情終究是瞞不住人的。少女見到朱沐英猶豫,她自己亦知道此舉有些為難人,不由得掩面哭泣道民女生是趙郎的人,死是趙郎的鬼。好女不嫁二夫,我與趙郎情比金堅,奈何世事無常,致使
有情人不得眷屬?從今而后,生不如死,惟愿楊郎心中念我,尚未走遠
哭到這里,她忽然悲呼一聲趙郎,等我
猛地站起身來,一頭就向一側的廊柱撞去。
砰!
一聲悶響,少女軟軟的跌倒在地。
光潔的額頭依然癟了下去,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眨眼間就洇濕了地面,匯聚成一片小小的血汪
朱沐英滿臉驚愕。
他著實未曾想到,如此看上去清清秀秀嬌嬌弱弱的一個女子,居然性烈至此,不惜以死殉情!
堂中的兵卒也個個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一時間大堂內居然詭異的安靜,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良久,朱沐英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神色復雜道抬出去吧,好生安置。
朱沐英剛烈半生,心中從來不曾有過兒女柔情,唯有建功立業名垂青史方才是他一生當中追求的目標。殉情這種事情,他只是聽過,卻從未見過,更加理解不了。
還有什么能比活著更加重要呢?
尤其是這樣一個弱女子,為了心中的那份至情可以以死相殉,帶給朱沐英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生當同衾死同穴,妾雖無言妾已決
朱沐英喃喃低語,嗟嘆一聲,吩咐身邊的隨軍書吏呈文當中,便加上一句此女乃是這位世子的正妻吧。
書吏趕緊說道這個恐怕不妥吧?下官已然聽從張家多人說起,這張家小姐雖然與那世子有夫妻之實,卻從無夫妻之名。
這位世子乃是大宋帝胄,國公想來定然是要厚葬的,按規矩,他的正妻是要欽賜一個世子妃的頭銜與他合葬的。若是單單如此尚且好說,世子是要有墓志銘的,作為他的正妻,必然要寫進墓志銘里去。可是這張家小姐根本就不是世子的正妻,如此一來,大人您豈不是要被天下人詰
難?
古人最是講究一個名分。
所謂名正則言順,任何事情都得有一個名分大義。
將不是世家正妻的張家小姐與之合葬,且在墓志銘上留下名諱那簡直就是愚弄天下,那些道學先生定然對朱沐英發起詰難,指責其不顧綱常倫理。
這等罪名雖然不至于使得朱沐英前程盡毀,但是異日升遷的時候成為障礙是肯定的。
問題是這么做不值得啊!
朱沐英又豈能看不清這其中的道理?
為了兩個不相干的人,卻要自己背負后果,怎么看都是傻得冒煙兒。
可是看看那輩兵卒抬出去的張家小姐的尸體,朱沐英的心腸又軟了下來。
世人口中皆言恩情愛慕,當真能做到生死相隨者,又有幾人?
如此剛烈的女子,既然能有幸得見,總得為她做點什么。
生同衾死同穴啊這話說的容易,幾人能做到呢?罷了,某今日便心軟一回,成全他們吧。
下了決定,朱沐英莫名的覺得心情很是放松。
難道自己也被這兒女私情所渲染了不成?
深吸口氣,朱沐英下令道將張家男丁全部甄別出來,嚴明身份之后,盡數處斬,一個不留!
還好,自己還是那個鐵石心腸的蘇烈朱沐英!
該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