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諭殿中,低頭批閱奏折的男子心有所感抬起頭來。
他皺了皺眉,沉默了幾個呼吸,然后起身一步消失不見。
皇都中,他若愿意,他便是主宰。
潛龍殿內(nèi),寂寥無聲。
男子站在床前,靜靜看著床榻上的少年。
那少年渾身抽搐,汗透衣衫,卻緊緊咬著牙,倔犟得一點聲音也不愿發(fā)出來。
男子的目光憐憫而柔和,輕輕嘆了口氣,道,“乖,聽話。”
少年仿若未聞,依舊瘋了般調(diào)動神識,用早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的微弱意志去排斥在他身體里游曳的怪物,去沖撞束縛神識的法陣。
就好像螻蟻在與上天爭勝,不會妥協(xié),也不愿妥協(xié)。
男子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起來,冷笑道,“五年了,你怎么還是這般不聽話。”
少年依舊在掙扎,黑色條紋與青氣愈發(fā)飄忽不定,時隱時現(xiàn)。
在某一瞬,黑色條紋如同刻畫上去,濃黑如墨。
男子眼神終于變了,看少年的目光成了漠然。
他坐在了少年的大床上,一把拉過少年。
少年身子抖了下,然后劇烈掙扎了起來。
可力氣太微小,毫無作用。
男子輕而易舉一指點在了少年眉心上。
少年如遭雷擊,身子劇烈抽搐了一下,然后軟了下來,五官血流不止,徹底昏死了過去。
男子笑了笑,抱著少年,輕柔給少年拭去臉上的血水,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擦拭一件無價的珍寶。
可血水拭去了,只眨眼功夫又流了少年一臉,即使男子的衣衫也染了血。
男子絲毫不在意,一點點擦拭著,溫柔說,“別怕,小風(fēng)。你是孤與雨涵的孩子,是未來溪風(fēng)的帝君,孤怎么舍得殺你?以后,只要你活著,便有無數(shù)人保護(hù)你,為你去死,沒什么好怕的。”
四周靜悄悄的,靜得落針可聞,靜得讓人窒息。
……
蕭風(fēng)再次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
沒有力氣,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睜開眼,眼前便灰蒙蒙的一片,除了有光亮什么都看不清。
耳邊他人的呼喚那么遙遠(yuǎn),是在叫他嗎?他聽不出來,也分辨不清。
潛龍殿里沒燃香嗎?他不知道,嗅不到氣味了。
張嘴,嗓子好疼,發(fā)不出聲音……
那人將他徹底封鎖在他自己一個人的世界里了。
這就是那個前輩說的生不如死吧。
沒有真氣,沒了神識,沒了五感,沒了力氣,沒了一切能反抗的憑仗。
那只小怪物還在他心口游曳,是個很活躍的小家伙。
那人覺得,他這樣應(yīng)該就沒有反抗的能力了吧。
這樣,他便哪里也去不了吧?
這樣,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了吧?
這樣,他便只能乖乖做那人的傀儡了吧?
少年清澈卻空洞的漂亮眸子怔怔看著垂帳頂。
這明明是他預(yù)料到的結(jié)果,可為什么心里這般難過?
五年前他最怕的事,甚至不惜一切都要逃避的命運,現(xiàn)在他都不在乎了,為什么還會難過?
當(dāng)年的退讓,自以為是的賭注,如今的動蕩局面,都是他的錯,他有什么資格難過?
現(xiàn)在,他只需要乖乖做一只籠中雀。
不需要面對爾虞我詐,不需要應(yīng)付勾心斗角,乖乖做個廢人就好了。
一切,會朝著他預(yù)料的方向發(fā)展。
一切,總會有結(jié)局的。
少年嘴角緩緩扯出一抹淺笑。
明明很平靜,卻讓人覺得凄美得似乎冰花即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