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三笑之所以能夠躲入長安鎮武司中暫且避難,自然也有一份正當的理由,由裴旻牽頭,將其定為鸛雀樓潛入長安一案的重要證人,自然可以留在長安鎮武司內并受到保護,只不過也不能長待就是了。
左右不過二十來平,可稱極為狹小的屋內,少女無意識地把玩著手中那枚算是她師門信物,一脈單傳的黃金方孔錢,一張冷艷精致,更勝清秋明月的俏臉在燭光下呈現出清晰的明暗兩面。
如今這世道,商賈固然有錢,但地位依然極低,大洛朝廷甚至不允許商人后裔參與科舉,能夠出人頭地的文武兩條路相當于直接斷了一整條,而女人的地位又先天低于男人,不是歧視,只是事實,故而她一路走到今天,所經歷的困難自然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的,其心性之堅韌,全然不輸男兒。
只可惜,好不容易才算在這深不見底的長安城中站穩腳跟,便攤上了這倒霉事,過往累積的一切,盡數化為灰燼,自己如今也是寄人籬下,朝不保夕,更是連累了身邊唯一親近之人慘死當場,乾三笑如今只恨不能回到那一晚,別起那在背后操盤的歪心思,不認識李輕塵這個天煞孤星,自然也就沒這些事了。
乾三笑眨了眨眼,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虞蟾呀虞蟾,可憐的虞蟾,想你本是官宦之后,大家閨秀,人生本該是一片光明,未來是注定能在陽光下自由行走,做那人人艷羨的豪族夫人,卻未曾想,父親被奸人陷害進了詔獄,一家上下,無論男女,皆被賜死,唯你年幼,僥幸逃得一命,卻又被送進了教坊司,被授以歌舞,再送去雨花河,在那三教九流里也算最下賤的行當中農摸爬滾打,以取悅男子為生,一生悲苦,卻從不能說一個“不字”,此生唯一一次心動,竟還是對一個女子,倒也是,畢竟你早已對男人失望透頂了不少么,所以死,對你來說,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吧。
只不過
這仇,依然還是要報的,這是我的承諾!
乾三笑猛地伸手一握,將那枚造型精美的黃金方孔錢捏在手心,再一攤開手時,那枚錢幣竟已消失不見,她嘆了口氣,正欲吹滅桌上的燈火,解衣休歇的時候,忽然間耳朵一動,眉頭微蹙,趕忙站起身來,回頭將一旁衣架上的顯眼狐裘取下,罩住了只穿了單薄睡衣,極盡婀娜的身段,走上前,一下拉開了門。
大門一開,借著內外兩種光芒,輕易地看清了來人,乾三笑頓時皺眉道“林公子?”
眼前的不是別人,竟是一身白衣,風度翩翩,被譽為“長安俠骨”的林慕白,只是月光下,他的神色卻似有些緊張,尤其是在看到乾三笑先自己一步開門的時候,竟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慕白在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后,壓著嗓子喊了一聲。
“乾姑娘。”
乾三笑聞言,眉毛頓時往上一挑。
她如今雖是暫時留在長安鎮武司中避風頭,但她可沒傻到用真名,不,就連“乾三笑”這個名字也不是她的真名,只是從其自家師門祖訓中延伸而來,所謂三笑,即“一笑貧,二笑忠,三笑真”,算是藝名,或是諢名,畢竟出來走江湖的,本也沒幾個會以真名相稱,更別說她一個女子了。
其本家姓柳,原名柳乾兒,在長安鎮武司中用的更是化名,是為柳念蟾,總之除了李輕塵與沈劍心這少數幾個人外,誰也不可能知道她就是那個曾在長安城地下坐莊開臺的神秘商人乾三笑,當然,他們更不可能想當乾三笑竟然會是一個女人的名字,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如此年輕的,又如此美艷的少女,所以對方就算是手眼通天的林家大少,又如何會稱呼自己為“乾姑娘”呢?
“你”
話音未落,林慕白一下清醒,陡然間上前兩步,倒逼得乾三笑不得不先行退入了屋內,而他則是堂而皇之地闖入了乾三笑屋中,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