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清涼池,其實就是長安城內(nèi)很普通的一座澡堂子罷了。
長安地處大洛西北方,平日里的風沙本就不小,除了極少數(shù)的富貴地兒,尋常百姓平日里走的街道是不會鋪上青磚的,地面塵土飛揚,出來奔波若無掛簾馬車保護,往往就會弄得一身泥土。
再加上這長安城乃是大洛都城,故而無論是本地的百姓們,還是來往的外地人,大多都是有些家底的,一閑了,便好泡個熱水澡,叫上知己,坐在一個池子里,談天說地,比去尋花問柳還要快活。
老王待的那處湯池子已經(jīng)是在清涼池的最里面了,但依舊還有不少市井中人會主動跑來跟他聊上兩句,大多都是說些男人都懂的葷話,笑一笑便會離開。
無怪他人緣如此好,因為上三品武侯們平日里的任務本就很罕見,故而一到閑暇時分,老王就會混跡于這些底層百姓中央,反正他的氣質(zhì)本就如那些街頭懶漢一樣沒個正形,打扮也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樣,再加上這些市井之人都是要努力討生活的,大多也沒什么看熱鬧的心情和時間,所以哪怕老王在這次的武道會上出了幾次風頭,但不穿武服之后,根本就沒人認出來眼前這位跟他們一樣大刺刺地泡在池子里,一副舒坦表情的王兄弟竟是長安鎮(zhèn)武司里的武侯大人。
當然了,就算哪天他真的穿上了長安司武服,指不定也會有人出來取笑他,難不成想靠一套假衣裳來混飯吃不成,若是被那幫武侯老爺們給抓住了,可得有一頓好打咯。
除了老王以外,另外還有一個生有一顆酒糟鼻,被熱水蒸得滿臉紅潤之色,然后在肩膀上搭了一條干凈毛巾的老人,正坐在水池沿上,將腳放在水里,而在他身旁則放著一瓶長安城里價格最便宜的燒刀子,另外還有一碗連湯水也沒有的素面,以及一碗沒幾塊肉的寬汁澆頭。
他是下苦力討生活的人,一輩子沒娶親,無兒也無女,無牽也無掛,平日里算是這座澡堂子里的常客了,故而可以直接將吃食帶到水池邊上也無人看管,甚至可以指派這里的小廝去幫他將這些東西買來,當然了,一份賞錢是不會少的,不過也就是一文而已,再多,他就吃不消了。
老人活得敞亮,性子很是大方,眼下雖無酒杯分酒,但依然將自己手邊那瓶燒刀子給遞了過去。
“王老弟,來一口?”
老王見狀,倒也不客氣,直接抓過酒瓶,對著嘴,仰頭就是一大口,看那模樣,這一口起碼就喝下了整瓶酒的一小半,看得老人那是心疼不已,要知道,平日里他可都只舍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呡下去的,末了甚至還得將那瓶口都給舔干凈才罷休。
沒法子,窮人家呀,哪怕是喝最便宜的酒,都不敢買太多,無非就是二兩罷了,好酒之人一口的量而已。
老王仿佛是沒看到老人臉上那肉疼的表情,竟然一順手,還從對方那碗澆頭里用手指捻起了一片肉來,當然了,他用的乃是上等的御器之法,以真氣將肉片抓起,但老人并非武人,年紀又大了,哪怕近在眼前,卻又哪里看得出其中門道。
只是他倒也不惱,只是笑罵了一句“你這臭小子,邋里邋遢的,難怪都這個年紀了,竟連個相好的姑娘都沒有?!?
老王一邊慢悠悠地咀嚼著嘴里專門用來拌面,故而被下了重鹽的肉片,一邊笑道“得嘞得嘞,老了就跟您一樣,孤家寡人,無牽無掛,我看倒也快活?!?
老人搖搖頭,將那碗只有咸味的澆頭倒入面碗里,一邊來回拌著面,一邊嘆息道“你還年輕,不要這么想,更不要老了跟我一樣,只能喝這八文錢的酒,吃那五文錢的菜喲。”
老王靠在水池邊,將雙手隨意地搭在兩邊池沿上,渾不在意地道“這你就不懂了,最便宜的酒,最好喝,最便宜的菜,最入味兒?!?
言罷,他突然一扭頭,然后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