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簡陋得與長安的大國氣象和奢靡之風格格不入,可實際上處處都透著一股古樸大氣味道的演武場,一百五十年的時光仿佛在這里凝固,恍惚間,似乎還能看見當年這里初落成時,那些尚還活著的大人物們,臉上真切的笑容。
這座演武場最初的模樣,無疑是當年大洛的一個縮影,在太祖皇帝親手終結亂世,一統九州之后,整個中原正是百廢待興,只等耕耘的好時候,一切的美好,似乎都是看得見,也觸得到的未來。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一百五十年間,大洛又曾兩度迎來過屬于它的輝煌盛世,這都是后世子孫自強不息的結果,一如他們的先祖一樣,奮發自強。
只是,隨著時間的發展,無論是這座前無古人的繁華長安城也好,還是這整座王朝也罷,終還是不免落入了它腐朽的宿命,一如它的前輩們一樣,緩慢,卻無法阻擋地走向那注定的終點。
現在的長安,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奢靡成風,毫無生氣,就連這曾吸引萬國武人不遠萬里前來參與同臺競技,彰顯國運的武道會,現在也不過只是一小撮人拿來實現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工具罷了。
天下間,本就沒有什么東西,是可以永遠存在的,食物會腐爛,感情會變質,即使是曾經輝煌得與日頭一樣耀眼的帝國,也是如此。
活在這樣的時代,也許,只有這以命相搏的演武拼殺,才是最真實的吧。
李輕塵閉著眼,深吸了一口這清晨涼爽而自然的濕潤空氣,這是長安整個煩悶的夏季當中,最能讓人感覺到舒服的時候,但諷刺的是,膏腴子弟們幾乎從沒有在這種時候醒來的。
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盡管他本沒有這個必要。
老實說,在真正踏足這里之前,他本沒想過自己能走這么遠,只是事情往往不會按照人的預想去發展,也或許這個世界就是喜歡跟人作對,無論一個人怎么想,怎么做,似乎都改變不了命運這兩個沉甸甸的字。
既好,也不好。
他低下頭,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映出掌心那隨心而動的一團小小火苗,那是已經快要突破到四品入境的征兆。
如果這就是命運的安排,那他也接受。
今天,老王的臉色罕見得變地有些陰沉,或者說是鄭重,他身上所穿的長安鎮武司武服,竟也是前所未有的干凈,整潔,一如他今天給人的感覺。
很多事是否值得去說道一二,完全視人而定,就比如說衣服干凈這一點,對于普通人來說都算不得什么,但凡是稍微愿意注意一下的,便是下地干活的農夫,在閑時也會將自己指縫里的泥巴給仔仔細細地清洗干凈,可對于老王這個向來都不注重外表的人來說,認真地修剪了胡須,又換了一身干凈整潔的衣裳,這就絕對算是一件很難得的事了。
身邊那些熟悉他的人有時甚至會覺得,他這輩子,可能得一直等到入殮的時候,才會打扮得稍微清爽一些吧,只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卻也由不得他了。
站在擂臺的正中央,同時也是整個演武場的中心,仿佛為一根擎天巨柱,撐起了這一座小天地,老王在顧盼之間,才算是真正有了他應當擁有的,一種獨屬于強者的特殊氣質。
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攀至山巔,再低下頭一一看遍周遭諸人的時候,自當有那一覽眾山小的睥睨心境。
將相王侯,朱紫公卿,人間富貴,于我何意?
這是一位武道大宗師所應該有的氣度,人間規矩,不加我身,就算是真龍天子,也不可在我面前頤氣指使,若是惹惱了我,只管憑那雙拳打出皇宮去,逍遙天地間。
長安鎮武司之所以可以是大洛最不需要去守規矩的衙門,難道靠的真就只是太祖皇帝當年的一道諭旨么,當然不是,一百五十年間,這是他們自己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