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個女人去了后屋,衛青將前來添茶的仆婦也打發走了,叫她沒喚不用進來。
“師兄,您現在難道還有為難的事情?”
剛才衛青的一聲低嘆,讓翁銳覺得他的心里并不是很痛快,一定是有什么話要向自己傾訴,秦無雙非常聰明,帶著莫珺躲了出去,哪他就只有先試探著開個頭。
“難不難的都得面對,這對誰都一樣。”衛青看似淡然,但神情卻有些憂郁。
“您現在可是大司馬大將軍,行使太尉之權,朝廷的軍隊都歸您節制,”翁銳道,“這幾乎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什么事還能讓您發這么多感慨?”
“一人之下你也是臣子,再多軍隊那也是陛下的,”衛青感慨道,“小時候就想做大將軍,覺得那很威風,但真當你到了這個位置,才知道這位置有多難。”
“有子夫姐姐在宮里做皇后,有陛下對您的器重,您又大權在握,”翁銳道,“這還有什么難的?”
“就是因為有你說的這些才難啊!”
衛青道:“盡管姐姐在宮中地位尊崇,但陛下身邊人很多,已經好久都沒有去她那里了,她現在也很難,我都有些擔心。”
“您是說陛下現在不再寵子夫姐姐了?”翁銳道。
“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妃嬪成群,也不可能永遠寵著一個人,”衛青道,“宮中的事說白了是陛下的家事,我們做臣子的不能妄自揣度,我最擔心的還是陛下自己想多了。”
“對您?”翁銳驚道。
“當然。”衛青頷首道。
“您對陛下忠心耿耿,出生入死,為大漢江山立下功勞無數,”翁銳道,“陛下他還能想什么?”
“要是你立得功勞太多,陛下都不知道該怎么封賞你的時候,你覺得他該想什么?”衛青的這句話有點沉重。
“功高震主?”翁銳道。
“恐怕還不止,”衛青道,“因為姐姐受寵,陛下高興,衛家的男丁都得到封賞,為官不低,衛家的女人也由陛下賜婚,攀結了很多權貴,現在我和去病都位列大司馬、大將軍和驃騎將軍,眾多朝廷高官顯爵都爭相和我來往,我都有點替陛下難受。”
“這么說子夫姐姐失寵和這有關?”翁銳道。
“我不能這么想,也不敢這么想,”衛青道,“或許根本就和這事沒關,或許就是陛下喜歡新人,這恐怕只有陛下自己知道。”
“既然師兄有如此憂慮,難道就沒有做些應對?”翁銳道。
“這才是這件事的艱難之處,”衛青道,“在朝廷上少些交往應酬比較容易,上了戰場,為陛下、為大漢江山你就得拼死盡力,任何猶豫懈怠都可能被解讀為你藏有私心,但你又不得不彌掉天功,讓陛下不要做難,還要想法堵掉眾多嫉妒或者別有用心人的口。”
“真是難為師兄了,”翁銳道,“那你這么做可有效果?”
“或許有吧,”衛青道,“漠南之戰只賞不封,漠北之戰只封不賞,也難為陛下了。”
翁銳也有聽說,在衛青封侯封將之后,元朔六年春夏再次領兵十萬展開漠南之戰,先是斬殺匈奴三千多人后就退回關內休整,沒有乘勝追擊,一個月后再次出關斬獲匈奴一萬多人,獲勝而歸,因斬獲不多也只賞千金,這連剛剛露臉封為冠軍侯的霍去病都不如。
還有就是剛剛結束的漠北之戰,雖正面擊敗匈奴主力,但因戰功不及戰損,所轄部屬前將軍李廣和右將軍趙食迷路犯錯,并導致李廣感到屈辱自殺,作為主帥只封大司馬,自己和所屬將士都未得到賞賜,再次落在外甥霍去病所屬人馬的后面。
戰爭有諸多不可知因素,就算如此也可以被看作不得已而為之,但卻無人能知曉衛青在這后面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