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虛尊者的一聲輕笑,讓翁銳有點慚愧,其實他自己也覺得這句話問得有點沒有腦子。
這里的溫度、濕度可能都比較適合它,沒準這里稀薄的空氣也是它喜歡的,或者這塊石頭上有它能活下來的某些東西,或者什么理由都沒有,只是很自然的長在了那里。
生命的存在就是選擇,就是存在本身,就算沒人看,它依然可以在這里活得有滋有味,數十年,上百年,或許也能活千年。
剩下的東西翁銳也不想問了,因為彌虛尊者已經告訴他山會自己說,自己展示,能不能聽到,看到,都是自己的事,看來他確實得自己呆一會,靜一會。
今天宿營天色尚早,郎吉也沒限制他吃東西,只是這里沒有火,也沒有熱水,只能自己啃點干糧肉干,喝點雪水,但翁銳并沒有吃多少,不是因為條件差,而是他就是覺得吃不下去,看來這高山天力連人的胃口都會變化。
盡管到處是雪是冰,翁銳還是找到了一塊沒被雪完全蓋住的石頭,清掉積雪,墊上一塊皮墊,便輕輕坐下,心一靜,心界開了,眼界就寬了,連景色都覺得美了不少。
從這里看上去,天姆圣山的雪頂簇擁在高高低低的幾個小山峰中間,在藍天白云的襯托下不但雄偉多姿,而且感覺近在咫尺,伸手可及,似乎也沒那么難走,按翁銳心底的想法,這點距離,或許他一個時辰就能上去也說不定。
但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到了這里,所有的一切確實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制約著,他覺得每邁出一步都要費上山下十倍的力氣,冰塔林的教訓就是個明證,山要他這么做,他只好乖乖地聽著。
朝山下看去,西斜的陽光下竟然還有一朵朵的白云在飄,感覺就在腳下,遠處的山峰時不時的從云縫里露出個頭來看上他一眼,立馬被飄過來的另一塊云遮住,你追我趕,不斷翻騰,怡然自得。
翁銳忽然想到,要是在山下,在沙漠的邊上,在天姆宮,看這里會是一個什么樣子?哪一定是在云上,在天上,而他的頭頂明明還有云,還有天,哪什么是天?天到底在哪里?
高高在上,干凈、深邃、蔚藍的算不算天?
當然算,那這天底下又有什么?
云,氣,山,雪,石,草,木,鳥,獸等等,還有人,他不用去想象,就這些簡簡單單所能看到的一切,這些東西到底有什么區別?造就他們的是不同還是相同的東西,還是那個神秘的混沌?
天地一體,萬物混成?!
居高臨下,翁銳的思緒一旦放開,他感覺有無數的東西在往他的腦子里涌,擋都擋不住,而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了死。
是人死如燈滅,是什么都沒有了呢,還是像莊子說得一樣進入了另一種狀態?或者是回歸到造就自己的那種狀態?
如果是這樣,按說這沒什么可怕的,可就偏偏有人不想死,修行,煉丹,孜孜以求,好像能活著這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但除了傳說,他卻從來沒見過苦苦追尋不死之術的人能長生的,倒是像彌虛尊者這樣淡于世事、隨性隨意的人活了一百多歲,或者是不追求不死的人才能長壽?
人們在乎的不光是生死,還有皇權、家世、生意等等,莫不有人追求這些能賡續千世萬代的,但前朝秦的江山只存在了十幾年,再往前周朝的傳承算上后面諸侯爭霸你爭我奪戰亂不堪的年代,也只有八百年,家世傳承難過三代,生意財富當世當生能保住已經不錯,卻偏偏有人心思所聚,不甘不休。
想到這些,他腦子里忽然閃過天樞十三偈中第九偈“棄用道生”的詞句:
丹擎不死愿,帝仰萬世天。
詩書博智睿,山野捕珍鮮。
窮思盡奢求,糞土金體散。
拋卻一身累,日中享天年。
難道像彌虛尊者那樣無欲無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