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耿朝忠看似平靜的表情突然松弛了下來。
一陣穿堂風吹過,背后有點涼颼颼——耿朝忠這才發現,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這個場景,從加入特務處,來到代江山身邊開始,就一直在他的夢境中縈繞,有的時候,是處座用槍指著他的頭;有的時候,是睡夢中突然被捂住了嘴巴;還有的時候,是背后突然一聲槍響。
但今天的這個場面,是耿朝忠從來沒有預料到的。
很和平,很誠懇,甚至有點搞笑。
這只能說明,處座對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放心過,自己想過的一些東西,處座也都想到過。
但是,這并不是說處座就把自己當成了頭號懷疑對象,事實上,處座不只懷疑自己,處座懷疑所有人。
這種疑心,造就了處座,但同時,這種疑心,也一定會讓處座永遠不可能得到一些東西,比如真正的忠心。
“老六,出來了?處座沒難為你吧?”王天木的聲音打斷了耿朝忠的思緒。
“哦,沒有,只是談了一些北平的事情。”耿朝忠笑了笑。
“處座還是很寬宏大量的。”王天木意味深長的拍了拍耿朝忠的肩膀。
“大哥說的是。”耿朝忠的心里突然一跳。
他知道,王天木對自己也有疑心,至少,在云蔚幫助王天木殺死武藤這件事上,實在是有太多的疑點。
不過,依王天木的城府,恐怕不會說什么。
至少,自己和王天木在東北并肩作戰的經歷,足以讓他打消任何自己是日本間諜的懷疑。
“走吧,我們去看看。租界工部局來人了,恐怕袁麗香很快就會離開。”王天木指了指囚室的方位。
“沈醉呢?”耿朝忠朝四周看了看。
“出去喝酒去了。”王天木一笑。
“這也難怪,好不容易抓到人,就這么放了,換誰都不好受。”耿朝忠無奈一笑。
“誰讓他自己不小心漏了風聲?”王天木撇撇嘴,“沈醉這小子,打探情報還有一套,搞行動,他差的遠!就說抓袁麗香那次,他就看不出那個探路的有問題?真正的接頭人,誰會拿著一張路條找房子?這也就是紅葉去了日本,否則,就算是紅葉來了,他也抓不到!”
“是,沈兄弟有點立功心切了。”耿朝忠隨口附和道。
外面傳來一陣響動,兩個人走到門廊口一看,袁麗香在一個人高馬大的洋人陪同下,正走向停在院子里的汽車。
“手續都辦妥了?”耿朝忠看著袁麗香的背影。
“妥了,處座早就打算放人,為這么個已經暴露了的日諜得罪上海灘的各路大佬,不值當。”王天木舔了舔嘴唇。
“是,估計她也不敢在上海呆下去了,再待下去,她知道什么后果。”耿朝忠看著袁麗香鉆進汽車。
車窗打開了,兩截青蔥般的手指從車窗里伸出來,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這婊子!”
王天木和耿朝忠異口同聲的罵道。
鐘山路附近,一家豪華卻又破舊的小酒鋪里,沈醉在獨自一人喝著悶酒。
他有煩悶的理由。
袁麗香跑了,并且是光明正大的從自己手中跑了。
這次沒能抓到紅葉不是自己的錯,可放跑了袁麗香,那就完全是他的責任了——袁麗香能逃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自己打草驚蛇,提前走漏了風聲,這才導致消息被報社知道,也間接導致了袁麗香現在被釋放。
處座雖然沒說什么,但沈醉清楚處座的性格,無論是提拔還是貶黜,都絕不會事前透出半點風聲,更關鍵的是,這么重要的任務敗在自己手里,那以后處座還怎么信任自己?
“該死!”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