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女娃五六歲,穿單薄布衣,小臉凍的紅撲撲;婦人三十左右,穿粗布麻衣,警惕望向這邊。看到斗驄駿馬,略微放心,牽著女娃過來。
看清紫色長袍,緊張徹底消失。幾天前去越州辦年貨,越州大都督衣袍,和眼前男人分毫不差。再看他風(fēng)餐露宿模樣,大概明白意圖,臉上沁出淺淺紅暈。
武康把半吊錢掛柴扉,抱拳行禮道“在下婺州金華人士,著急回家過年,錯過住店時間,想借宿一晚。這是銅錢五百文,是借宿費和伙食費,望娘子成全。”
糾結(jié)半分鐘,婦人輕點頭,解柴扉麻繩,迎武康進(jìn)來。提著四斤銅錢,左右看看無人,急匆匆跑進(jìn)堂屋。片刻響起翻箱倒柜,應(yīng)該是藏錢,半貫不是小數(shù)目,夠她們花銷一年了。
牽斗驄馬走進(jìn)牛棚,拴韁繩在牛槽后,取墻邊干草喂馬。手忽然停住,聽窸窸窣窣,猛的蹲下推草堆,剎那目瞪口呆。受驚的老鼠群,足有幾百只,黑壓壓沖出籬笆墻,消失蒙蒙霧氣里。
我的天,現(xiàn)在都這么猖狂,等三月鏡湖漲,絕對翻天啊。瞬間打定主意,回到婺州就開會,召集全體同僚,把預(yù)防鼠災(zāi)提上議程。其他州不管,不能讓越州鼠患,禍極婺州境內(nèi)。
喂完馬離開牛棚,婦人提著水桶,吃力往灶臺走。快步過去幫忙,把水倒進(jìn)鍋里,再去水缸舀一桶,放在灶臺上。婦人拿干草塞灶膛,用火石、火鐮打火,啪啪的很費勁。
武康吹燃火折子,遞到她手里,轉(zhuǎn)身回堂屋,點燃桌上蠟燭。打量房間擺設(shè),整個家徒四壁,家具稀少且破舊。正北方供桌,供著財神、觀音泥像,前邊半碗香灰。
都窮成這樣了,拜他們啥用,浪費清香錢。吐槽幾句,推開東屋門,是個儲物間,放干材和壇罐。發(fā)現(xiàn)米缸有意思,缸口的圓木蓋上,壓十幾塊青磚。拿掉磚放下木蓋,見半缸灰白大米。
此刻又聽窸窣聲,登時偏過頭,與鼠眼對視。巴掌大老鼠,拖著長長尾巴,沿墻腳慢慢靠近。來到米缸旁,蹭蹭爬上缸檐,穩(wěn)住身形往缸里跳。
這是無視我啊,很囂張啊兄弟,武康氣樂了,探身哈腰伸手,拎出來拿到臉前。手心越攥越近,手背青筋崩出,老鼠劇烈掙扎。不到半分鐘,眼直腿蹬一命嗚呼。甩手摔在地上,不屑撇兩眼,敢看不起我?
然而窸窣再起,五只老鼠結(jié)隊,奔著米缸沖鋒。武康氣樂了,橫刀登時出鞘,刀光道道閃過,老鼠身首異處。干材堆忽然晃動,又躥出幾十只,目標(biāo)還是米缸。
成精了你們,趕緊還刀入鞘,拿蓋子扣缸口,大喝一聲“滾”。還真有效果,鼠輩落荒而逃,全部鉆入柴堆。門口響起嗤笑,婦人端著大碗,眼角掩不住笑意“這些扁毛畜生,都不通人性,貴客別和它們計較。”
這就尷尬了,不禁老臉一紅,掀開米缸蓋。婦人雙手執(zhí)碗,頭插進(jìn)缸口舀米,伸出雙手扒,扒出個雨布包裹。把米碗遞給武康,小心翼翼開包,露出青黑色物件,像曬干的青花蛇。
拿一只放碗里,其余包起來,重新埋進(jìn)米里。見武康疑惑,接過碗解釋“這是越州特產(chǎn)青花蛇,每條賣五文,曬干賣七文。可以熬湯喝,能清熱祛風(fēng),還能滋補(bǔ)壯”
話語戛然而止,婦人羞紅臉,轉(zhuǎn)身逃離東屋。有些莫名其妙,懶得用心去想,把米缸蓋好,重新壓上青磚。剛回到堂屋,聽外面有婦人嚷嚷,嗓門破鑼似的“芳娘子,我家有貴客借宿,借我兩個碗唄,給你兩文錢。”
芳娘沒回話,破鑼音再響“你家也來貴客了?那太好了!好好招待,可別怠慢了。哦對了,你家只有一張床,我家有多余的,借你一晚吧你給我十文。”
商業(yè)鬼才這是,武康覺的有意思,停住腳步傾聽。芳娘繼續(xù)沉默,小娘子貌似討厭破鑼,跑出門檻大喊“俺家床大的很,能睡下三人,不用你家的,才不給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