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柏廉做了一個夢。
夢中世界在一片皚皚白云之上,一棵參天古木突破云端,直抵遙不可及的天際,而樹干與白云的交匯處,一老一少兩人盤膝對坐,表情看來都有幾分戲謔,仿佛在共同觀賞一出好戲。
他們一個是圣元議會的議長,人類文明疆域內毋庸置疑的第一人周赦,另一個則是圣元帝國的未來皇帝,天才絕艷的皇太子元翼。
夢中的許柏廉神奇地失去了貫穿他一生的戾氣,非但沒有對這兩個他從來都看不慣的人心生反感,反而好奇他們究竟在看些什么。
視角隨著念頭的運轉湊近前去,只見周赦和元翼之間有一片小小的圓形水池,池中波光粼粼,隱約能透出不少人的輪廓。
許柏廉見之不由好笑,都什么年代了還用這種簡陋的投影水幕?這是第一代魔道士們從魔族遺產中拼湊出的不成熟技術,早就被更穩定和清晰的投影神通所取代了,這兩人是復古復得魔怔了吧。
然而視角再湊近一點,許柏廉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為那簡陋的水幕中映出了許多人的身影,而每個人的輪廓外都有千萬條細密的絲線輻射到四面八方,線條的顏色、形狀各不相同,交織密布,使得水幕中的畫面仿佛是一片嚴重的光污染……但許柏廉畢竟是宗師境界,一眼就看出那些是“命運線”。
構成一個人命運的一切,都蘊含在這千萬條細細的絲線中。
這是目前還只停留在理論階段的“命數”神通,其理論基礎是朱俊燊利用斷數天啟來測定人的命數,將冥冥不可捉摸的概念精確數字化。
然而即便以斷數之能,也不可能將命之概念簡化為單純的幾組數字。朱俊燊的初步結果,是構筑一個異常龐大的矩陣,矩陣中的每一個數字都和周圍的環境緊密相關,并實時發生變化。于是最后呈現出來的結果,除了朱俊燊本人,以及其他幾個數學造詣精深的人外,就再也沒人能看得懂了。
周赦和元翼之間的水池,卻是在這個理論的基礎上,將朱俊燊測定的命數矩陣,化為了千萬條直觀的線條,而線條的交匯,更能清晰地編織出未來的形狀。
這水幕哪里是什么投影神通,分明是窺視命運的神器。
許柏廉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意味著周赦在魔道理論上已經遠遠走到了他的前面。
這復古風的水池,雖然形貌簡陋,卻蘊含著當今人類魔道文明的巔峰結晶,是值得任何魔道士為之驚艷的瑰寶。
然而周赦和元翼面對此物時的舉重若輕,卻仿佛絲毫沒有將這等成果放在心上。
元翼微微收斂了戲謔的笑容,說道“老師,這次的局勢演變,又超出你的掌控了。”
周赦卻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我何德何能掌控天下大局?就連自己的繼任者都掌控不住。”
元翼立刻重新換上戲謔的笑容,假裝自己聽不懂這句話。
周赦則無奈地續道“我不過是兢兢業業,隨機應變罷了,這一次局勢演變雖然超出掌控,卻無疑對我們非常有利。本以為長生樹要在西大陸偃旗息鼓百年,如今他們卻主動要迎回去,可見靈界的騷動是真有些壓制不住了。”
元翼聽到這里,點點頭道“之前沒有算到靈界,是我考慮不周了。”
“與你無關,人界外的事,就連天啟之人都只能窺視到朦朧的影子,何況是靈界?長生樹植根西大陸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我們需要掌握靈界的奧秘。而除了靈界之外,秦國皇室對長生的渴求也超出了預期,他們比議會推測的要更加貪婪短視。”
這句話說得許柏廉在夢中老懷大慰連連點頭,險些有驚醒的趨勢,連忙壓抑住沖動,就宛如不甘心驟然于春夢中蘇醒的懵懂少年。
許柏廉性格有些憤世嫉俗,對那些天生處于高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