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樹蓋以上的無盡晴空啊,天下第一人果然是好視野。”
周赦身后,許柏廉邊說邊踱著步子,悠然于云端之上,而伴隨他的行走,自樹冠投來的斑駁陰影也隨之搖曳。
明明兩人仍在枝葉的遮蓋之下,許柏廉卻說這是樹蓋之上,聽來仿佛是輕微的語病,然而一言既出,周赦卻不由為之一笑。
不錯,這里的確是樹蓋之上的無盡晴空。
長生樹的樹蓋上,云端外,天外天,是籠罩人類文明疆域的魔能網(wǎng)絡(luò)都不能覆蓋的地方,白天與黑夜再次也都失去了意義,在周赦想要舉目遠(yuǎn)望之時,哪怕云層下已經(jīng)夜黑如墨,云層上仍會亮如白晝,所謂無盡晴空,更多是在稱譽周赦的神通已到了改天換日,無所不能之境。
但是這種美化修辭顯然不為許柏廉所喜,他以前的慣用稱呼是“法外之地”,而且在此之前,他從來不曾履足此地。
“以前邀你來,你從不肯來,怎么現(xiàn)在卻想開了?”
許柏廉說道“經(jīng)過一次生死的考驗,視野當(dāng)然會開闊一些。”
于是周赦終于轉(zhuǎn)過身來,正色道“此次你的生死之劫,并不在我意料之內(nèi)。”
“天外之物,當(dāng)然不在天下第一人的意料之中。”許柏廉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略微熟悉的嘲諷之色。
周赦緊緊盯視著他,悠遠(yuǎn)的目光剎那間穿梭了無數(shù)時空,以確定眼前之人的身份。
他所熟知的許柏廉,是個在心底點燃火山的偏執(zhí)狂,童年的經(jīng)歷,不,應(yīng)該說貫穿他一生的各種不幸經(jīng)歷,無不在加劇這份偏執(zhí),無論是面對任何人,許柏廉都會表現(xiàn)出強烈的攻擊性,甚至面對天下第一人也只是略加收斂,卻本性難移。
而剛剛那溫和的語調(diào),實在判若兩人。
何況沾染了天外異物,又是以“記憶”為媒介進(jìn)行的直接置換,就算宗師也斷無幸理,那一刻,不光是朱俊燊,其實遠(yuǎn)在圣元的周赦同樣已經(jīng)在心底判了許柏廉死刑。
卻不想他居然能幸存下來!甚至連置換神通都更上一層樓,能頃刻間穿越大洋,從紅山城來到這樹蓋之上的無盡晴空,換做以前的許柏廉是絕對做不到的!
這種逆轉(zhuǎn)生死的奇跡,在周赦兩百年的人生歷程中都是絕無僅有的,而如此反常之事自然會引起周赦的高度警覺。
但無論以怎樣的視角來看——以“上古視”上溯到千年以前鎖定其血脈,抑或是以“位面視”從“十七位面”審視他的“異狀”——周赦都看不出絲毫不妥,眼前的人毫無疑問正是許柏廉。
那歷經(jīng)禁忌改造而千瘡百孔的肉身、蘊含著其畢生之扭曲的兩段血緣、還有凝聚了他滿腔怒火的置換神通,都與先前一般無二。
所以,如果一個人看起來像許柏廉,魔能波動像許柏廉,神通印記像許柏廉,那么即便有一兩件事做得不那么許柏廉,他也只能是許柏廉。
對魔道士而言,一個人性情可以扭曲,行事風(fēng)格可以大變,唯獨魔能是變不了的。
周赦沉吟良久,微微沉下目光,說道“所以,對那天外之物,你的意見是什么?”
許柏廉卻沒有直接回應(yīng)周赦的問題,而是緩步來到周赦身旁,第一次站到了與天下第一人并肩的位置上,輕聲感慨道“所謂高處不勝寒,原來就是這樣的感受。一直以來,我都認(rèn)為你雖然尊為天下第一,但并不是真正的求道者。”
周赦心中一動,沒有說話。
許柏廉則說道“站在這個位置上,放眼所及,億萬生靈如螻蟻般隨波逐流,大概換了誰也難再有求道之心了,而且議長你年近兩百,恐怕也難有再進(jìn)一步的精力了。”
“嘿。”周赦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語氣雖然和以前的許柏廉略有不同,但絲毫不予掩飾的強烈攻擊性,還是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