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素梅十年前就嫁了,何至于等到現在這半老徐娘的年紀?”
她也不知回憶起了什么,語氣突然變得強烈起來,仿佛有著壓抑不住的情緒
“這地方的男人……不,是全世界……全天下的男人……差不多都一個尿性,身邊的女人越多越好,好像只有靠這個來證明他們的強大。”
“篤”地一聲,這叫辛素梅的女子重重擱下茶盞,從喉嚨深處迸發出了一陣冷笑
“我不想拿所謂的家庭、愛情、孩子這種所謂的普世價值觀,來弱化或物化我自己。我對這個地方的婚姻失望透頂,也討厭這世道男女之間的不公。而只要這個心結一日不解,我就一日成不得親,就算勉強成親了,我要么瘋、要么逃,總之是不可能安生過日子的。”
她攤開兩手,向著王氏聳了聳肩,哂然笑道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害人害己?倒不如像現在這樣,一個人自由自在地。就算過不上我想要的日子,至少不用強迫自己去接受不想要的。”
說到這里,她轉頭往門外看了看。
阿勉與小桃正立在廊下聊著什么,兩個人似是很開心,小桃的笑聲都傳進來了,阿勉雖不能說話,臉上的笑意卻絕非作偽。
看著她們,辛素梅身上的氣息漸漸柔軟,笑著道“阿勉從前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有我在,總算她也安穩了些。你瞧,她笑得多高興?就這般與她假鳳虛凰一輩子,互相做個伴兒,我也樂意。”
這一番話堪稱驚世駭俗,然王氏是早就聽慣了的,此時也只是眼含淚水,卻并沒有被嚇住。
將帕子拭了拭眼角,她將身子向前傾去,試著說服對方
“恩師的志向學生一向欽佩,只恩師也莫要鉆了牛角尖兒,這世上還是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妻的,好些普通人家都是這樣過一輩子。就連定國公府那樣的高門大戶,不也一樣。”
“嗯,我明白。”辛素梅點了點頭,溫軟的氣息漸漸散去,語聲重又變冷“如果不曾長了這樣的一張臉,我也并非不愿意去嘗試。可是,我現在這樣子,你覺著可能么?”
在問出問題的那一瞬,她倏然抬頭,筆直地看向王氏。
自見到王氏之后,這還是她第一次與之對視。
在那張滿臉胡須的臉上,著有一雙與之極不相襯、卻也是極美的眸子,如煙霧輕攏的湖水一般,盈盈脈脈、欲訴還顰。瞧得久了,竟像是能把人的心魂也給勾走。
雖然與她同為女子,王氏卻也沒敢多瞧,一眼掃過,便飛快垂下了眼簾,一顆心卻管自不聽話地亂跳著,好一會兒后,方才凝住心神。
而后,她不由無聲而嘆。
辛素梅之言,不能說是錯。
委實是她生得太出挑,普通人家根本承受不起,就算辛素梅愿意嫁,那也是在給人家招禍,輕則自身難保,重則家破人亡。
也只有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家,才能護得住這天仙般的美人兒。
可是,若欲嫁入高門,辛素梅卻又缺乏與美貌相匹配的出身,正妻是斷然做不得的,只能為妾。
那大戶人家里的妾,日子又豈是容易的?到時候,仍舊免不了被人糟踐。
說到底,妾與奴,也不過只是一個稱呼上差異罷了,良妾也是妾,大婦拿捏起來容易得很。
也正因此,這世上才有“紅顏薄命”一說。
美貌而又出身低微的女子,在這樣的世道想要好好活著,也是難的。
而如此一想,辛素梅不肯嫁人,便也無可厚非了。
“唉,我這張臉呦,可真是禍水級別的啊——”辛素梅哀嘆了一聲,抬手摸著滿臉的胡子,自怨自艾地道。
王氏回過神來,柔聲道“這幾日正好在家養病,恩師不如把胡子先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