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緊緊捏著腰畔兌牌,失神的兩眼望向虛空的某處,神思一片恍惚。
前世時,行宮確實是走了水,這一處與今生無異。
只是,彼時并無馮尚宮鄭重其事地當眾宣布消息,而六局一司的人,亦不曾聚在一起聽訓。
那消息是私底下傳出來的。
起先,只有外皇城一帶的人在悄悄議論,后慢慢傳至內宮禁苑,直到最后,建昭帝因病數度罷朝,幾位御史以“天子不可耽于享樂”為由,在午門前撞了墻,鬧得整個皇城都轟動了,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眼瞧著再也瞞不住,方才召集諸嬪妃,正式公布了此事。
而那個時候,已經是八月了。
紅藥記得十分清楚。
那畢竟是她生命中少有的大事,每一個細節,皆歷歷在目。
她記得,她前世第一次聽聞走水之事,是在七月下旬。
彼時,玉京城已是秋風蕭瑟,連著下了好幾場大雨,冷得比往年都要早,紅藥在去御用監辦差之時,偶爾聽幾個小太監偷偷議論,方才知曉行宮走了水。
而她正經得知這消息,則是在八月初。尚寢局的蔡、袁兩位尚寢,將局中諸人召集起來,關起院門,口述了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的懿旨,還嚴令眾人不許議論。
可這一世,消息為何來得這樣快?
雖然起火的日子和前世相同,但消息傳到宮里的時間,卻足足早了一個月。
若非人就站在尚宮局院外,紅藥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大家伙兒都別慌,那火并沒怎么燒起來,陛下龍體安泰,皇后娘娘、貴妃娘娘、淑妃娘娘并敬妃娘娘,也全都平安無事?!迸c馮尚宮并立于檐下的呂尚宮,此時沉聲說道。
此言一出,院中再度靜了靜,旋即,又是一陣輕微的喧嘩。
主子們無事,這自然是好。
畢竟,若是主子出事,倒霉的還是她們這些下頭人,六局一司多能接觸到這些貴主們,萬一被波及了,那也挺冤的。
而只要這幾位至尊至貴的主子無事,便整座行宮都燒了,那過錯也不算很大。
“阿彌陀佛”,不知誰念了句佛,被涼浸浸的風一拂,越添一重寒瑟。
諸人聞聲,便覺著這諸天神佛確實是管用的,遂也跟著念了起來,場中登時嗡聲四起,念佛聲此起彼伏,比方才更加混亂。
“都靜一靜?!眳紊袑m擰眉喝了一句,冷著臉往四下掃視了一圈。
空地上立時一靜。
她素有積威,眾人無有不怕的,此時全都低頭束手,再無人敢于出聲。
冷冷地目注眾人良久,呂尚宮方又沉聲道“今兒上晌,郡王殿下親來向太后娘娘報了平安,道那行宮只燒塌了兩所偏殿,別的地兒根本沒燒著,宮人也就傷了幾個,陛下并幾位娘娘都好好兒地,過不了幾日便要回宮。大家伙都警醒著些,差事上頭萬不能出錯,更不可私底下議論,可記下了?”
最后四字,冷得如同鋼針,直扎進眾人耳畔。
“是。”場中所有人齊聲應諾。
紅藥亦跟著低低應了一聲,而她的面色,此時已然由白轉青。
又不一樣了。
雖然呂尚宮并不曾道出那位郡王殿下的封號,但紅藥知道,她說的乃是東平郡王。
大齊如今有八位郡王,其中五位遠在遼東,乃當今陛下之兄——誠王殿下的兒子,余下在京的三位郡王中,又有兩位乃是已故的老王爺恭王的兒子。
那恭王年紀比先帝還大著二十多歲,故兩位郡王也皆是年歲老邁,走道兒都費勁,平素絕少露面。
唯有東平郡王,一則正當壯年,二則與太后娘娘親近,乃是如今唯一在皇城走動的郡王。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