咐完了,又搓著手點頭哈腰地問了一句。
徐玠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等會兒再說吧。”
“好,好。”東平郡王胖臉上盡是笑,停了一會兒,又討好地道“進宮的時候就穿新衣裳,你可別忘了啊。”
徐玠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正正經經被請進皇城作客,在他還是頭一次,盛裝也是該當的。
不過,好像也并沒什么歡喜的感覺。
他撈過茶盞,歪著腦袋喝了口茶,視線掃過訕笑的東平郡王。
怎么看,都不像個聰明人。
可是,若沒有這個又笨又蠢的爹,當年,他怕也活不下來。
徐玠心里涼了涼,暖茶落肚,亦成冰水。
他忘不了那一晚。
前半夜,他在城外鬼混;后半夜,火光照亮了半個皇城。
然后,他便成了活死人。
在那封王府飛鴿送來的急信上,只寫了一個字
跑。
那是他爹的筆跡。
凌亂、歪斜、丑陋。
曾經尚算端正的筆跡,在那封信中卻化身為將傾的大廈,每一勾挑、每一轉折,都帶著千鈞重壓下不堪支撐的顫抖。
那只飛鴿,是他爹精心豢養的。
世人皆知東平郡王愛養鳥,卻鮮有人知曉,他養得一手好信鴿。
那只夤夜而來、身插利箭、飛抵后便斷了氣的黑羽信鴿,正是他父王最喜歡的一只,名字叫做“烏羽”。
一代豪雄,烏江斷腸。
那委實不是個吉利的名字。
而命運亦果然如此安排,這只名叫烏羽的信鴿,拼著最后一口氣,完成了主人最后的愿望。
那封信,以及信上血紅的、仿佛還在往下滴血的字,經年以后,在徐玠腦海里不斷地放大、放大、放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上氣。
那是他爹留在這世上的最后一個字。
從那一晚起,這世上,便再沒了東平郡王府。
那座華麗而腐朽的府邸,隨著建昭朝的終結而坍塌,而徐玠,便是唯一的幸存者
不過,在名義上,他其實已經死了。
他笨蛋爹終于做了一件聰明事兒,讓一個與徐玠身量相仿的人,頂替了他。
于是,在傳遍大齊的逆賊授首名單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徐玠的名字。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建昭十八年末,新帝大軍突然包圍東平郡王府,府中上下近三百口盡遭屠戮,連襁褓里的嬰兒亦不放過,尸橫遍地、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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