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籠罩的玉京城,在三日之后,迎來了一線晴光。
天還是微陰的,云卻是稀薄好些,偶爾投下幾束陽光,似透明的金箭洞穿而來,照在身上時,已然有了些許熱度。
噦鸞宮的小花圃里,紅藥正看著兩名小宮人澆花。
這花圃是三公主才命人砌的,里頭種的全都是月季,如今正是姹紫嫣紅開遍,引得蜂圍蝶繞,嚶嗡不休。
紅藥盯著那小宮人手中瓷壺,心思卻回到了三天前。
那一日,她與徐玠水榭密會,雖是匆匆一晤,卻是得來了不少消息。
除最讓她堵心的“那件事”外,最奇怪的,便是徐玠后來請她做的一件事。
彼時,她正有些心神不屬,徐玠說第一遍的時候,她根本沒聽清,直到后來徐玠說出——此事關乎你往后的話本子和美食——這句話時,她那飛到天邊的魂兒,才算歸了位,亦將事情記了個七七八八。
可回宮之后,紅藥越是琢磨,便越覺詭異。
何以定國公夫人劉氏的壽宴,會關乎她顧紅藥的話本子和美食?
她絞盡了腦汁,也想不起這其中的關聯。
當然,她那腦汁也確實不大多,這一點她承認。
但是,前世今生,她便不曾與劉夫人打過交道,哪怕湘妃最受寵時,紅藥也從沒見過這位國公夫人。
紅藥當時便動了心思,欲提前找人打聽打聽,也好有所準備。孰料臨別之際,徐玠卻是一臉凝重地囑咐她,萬勿打探消息,以免壞了他的謀劃。
末了,他還指天劃地地發誓,事后他定會合盤托出,只求紅、藥做到“心中有數、行止如常”。
換言之,就是讓她裝不知道。
紅藥倒也想,可她做不到啊。
正相反,徐玠越是煞有介事,她這心里便越是貓抓一般,若非有著兩世為人的經歷,早就按捺不住了。
而縱使聽從了徐玠之言,紅藥這幾日亦是坐臥不寧,沒事就要把這事想上一遍。
而后,越發痛恨東平郡王妃朱氏。
這簡直麻煩透頂,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整天攪風攪雨,鬧得她連話本子都快沒得看了。
每思及此,紅藥便恨得牙癢,連帶著徐玠也變得有點討厭了起來。
多大年紀了,還想討個年輕小媳婦兒?
真是個老不休!
以及,老牛吃嫩草、老黃瓜刷綠漆。
紅藥恨恨捏著袖籠,面上的笑容卻是溫婉的,一如她平素的模樣。
未幾時,小宮人已然澆完了水,紅藥檢視完畢,方命她們去了,她自個又在噦鸞宮各處巡視,連無人居住的配殿亦全都看了一遍,確定無事,方回正殿復命。
才一轉過圍屏,正伏案寫字的三公主便瞧見了她,彎著笑眼招手道“紅藥嬤嬤,該考試啦,快來。”
紅藥面上作出一副苦相,唉嘆道“殿下就繞了奴婢吧,前兒那幾個字奴婢還沒記熟呢,昨天的就更記不住了。”
“多寫寫就記住啦,紅藥嬤嬤,畏學是不好的哦?”三公主語重心長地道,一張小臉卻笑開了花。
這是紅藥前些時候想到的法子。
三公主雖然心緒漸開,但她的功課本就一直沒補齊,再加上又病了好些日子,已然被大公主與二公主甩下了很遠。
而更要緊的是,她對讀書有一種骨子里的怯意。
書未啟、筆未提,她心里便已先覺著自個是肯定讀不好的,待稍遇難題,便想著“果然如此”,于是頭腦昏昏。
縱使她也明知,努力才是正途,不可輕言放棄。可是,心勁兒已然落了下風,越是窮盡精神,便越是苦不堪言,甚至生出本能的抗拒。
說到底,這都是吳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