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啟程離開,他不知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就連尋找都毫無頭緒。
回汴京后,官家有意給他指婚,都被他以為義父守孝為名拒絕了,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對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姑娘,念念不忘了。
這兩年他也遇到過不少家世樣貌都出挑的姑娘,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明知道和那個姑娘不可能再遇見,一個汴京一個金陵,相隔千里,此生相見無望,可他就是覺得再等等、再等等。
上天誠然待他不薄,那一日,他路過西郊,隨手在地上撿了個姑娘,竟是他日思夜想了兩年的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以為是在做夢,姑娘昏睡了一夜,他就守了一夜,上一次她抱著織錦斗篷離開而沒有穿上,他就知道她是個極重禮數的姑娘。
他不敢放肆,怕她醒來會不高興,那一夜,他守護在馬車外,頭一次覺得心里那么滿足。
姑娘醒來后很是驚訝,他則喜于她竟然還記得他,只匆匆見過一面,她竟然還記得。
他問姑娘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可姑娘好似有意防著他,并不肯透漏,甚至都不肯讓他送她回府,他雖沮喪,但起碼知道了她也來了汴京,總有一日還會遇到的。
巧的是,姑娘的三妹妹嫁給了他的好兄弟,迎親那日,他便知道了姑娘的身份,之后嘛,他自然是準備求婚的,他等這一天等了兩年多,可不愿再等下去了。
她叫謝清菡,是謝府的二姑娘,一個膽小怯懦的庶女,這是外人對她的評價。
可他不在乎,他自己就是個軍營長大的孤兒,一個書香門第的女兒哪怕是個庶女嫁給他,也是委屈了,可他沒想到謝府對這樁婚事很是滿意,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他驚喜莫名,卻也忐忑萬分。
后來姑娘托她三妹妹約他見面,問他為何要娶她,他終于能把埋藏在心里兩年之久的話說出來了。
太平興國二年,十一月初十,是他們大婚的日子。
他如愿娶到了那個令他輾轉反側、念念不忘的姑娘,只是他也明白,他娶她是因為心里有她,而她嫁他則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他有的是耐心,他可以慢慢等,慢慢等她愛上他。
成婚后,他對娘子有了更多的了解,他漸漸明白她膽小怯懦的原因,也心疼于她的軟弱。
謝府里共有三位姑娘,大姑娘有傾城容貌、也有長輩的偏愛;三姑娘有聰慧的心思、又有嫡女的名分。
只有他的娘子,小娘所生,無貌、無才、無智。
后來他也曾問自己,是否只是因為當年匆匆一眼的錯覺,對娘子有了一份長達兩年的執念,可是他了解她之后,他發現自己依然愛她。
她非絕色,但眉清目秀;沒有大才,卻也讀過些書,比他強;沒有巧智,也從沒有過害人之心。
對于安元修來說,這就夠了。
她怯懦,是因為她的阿娘只是一個被主母打壓的小娘,爹爹不疼、主母不愛,就連老太太也偏心大姑娘,在謝府,可以說除了周小娘,她一無所有,而周小娘又是本分凡事不肯冒頭的性子,自然教的她也膽小怕事。
安元修時常會想,娘子之所以會怯懦怕事,是因為出了事從沒有人能護她幫她,她能不怕嗎?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娶了一個并不完美的娘子,有時候娘子會做一些糊涂事,但是沒關系,他知道她沒有壞心,哪怕想為自己和阿娘爭取些什么,也沒有害人的心思。
他對她,并不是兩年前那一眼的執念,是了解熟悉之后,依然想陪伴一生的信念。
如今,他們有了兩個懂事的兒子,恒哥兒和憶哥兒。
他這一生,于親情方面得之甚少,但有了她,他便有了一個家,這個家里人不多,但和諧溫馨,沒有大家族里的紛爭,只有相濡以沫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