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罷,放下了空掉的茶盞,也不叫下人給來人奉茶。 “那便依先生所言,再等兩日。”對方耐著性子道“我會將先生的話一字不差地轉達給我們大東家,但愿可別真出了什么差池才好。若不然古大人怪罪下來,到時咱們可都承擔不起——” 語畢,拱了拱手“方某就先告辭了。” 而后片刻未有多呆,揣著一肚子氣便離去了。 若非是此事交由其他人來問不放心,他才不愿見這什么狗屁先生,仗著是古大人派來的,甚至連他們大東家都敢不放在眼里——且據大東家派去暗中保護此人的李五稱,這老東西每日不是去賭坊,就是逛妓館,真當此次來蘇州是玩樂來了! 堂內,男人坐在椅中嗤笑了一聲。 差池? 他人就好端端地坐在這里,會是什么差池? 男人對此半點也不在意,看了一眼滴漏,起身道“該出門了。” 這個時辰去賭坊玩兒上幾局,天也差不多就要黑了,到時再去群芳樓吃酒聽曲兒……他前日里跟那樓里的翠紅說定了,今日會過去。 男人這般想著,在心中“嘖”了一聲——以往在湖廣,為求謹慎,可斷沒這般自在的日子可過。 這蘇州城可真他娘的是個好地方,只可惜呆不久了。 最后這幾日,可得好好玩一玩。 男人負手哼著小曲兒就出了門。 那家丁換了衣袍做隨從打扮模樣,跟在他左右。 一個時辰之后,男人從賭坊出來,因贏了銀子,心情愈發地好。 “這位大爺賞點兒吧……” 二人剛出賭坊不遠,便遇得一名乞丐擋住了去路。 有些乞丐會特意等在賭坊附近,靠察言觀色的本領來辨別哪些人贏了錢,趁機上去討上幾文錢——若遇到那贏昏了頭的,沒準兒還能得些碎銀子。昏的再厲害些,銀錠子那也是有可能的。 男人心情正好,隨手摸出幾文錢丟在了乞丐身上。 “謝大爺!” 乞丐忙不迭彎身去撿。 撿起揣進懷里之后,卻又趕忙追上了男人。 男人身邊的隨從皺眉看向他,沉聲道“不是已經賞過了?滾遠些!” 他眉間似乎殺氣騰騰地,乞丐打了個寒噤,忙從袖中取出了一張折疊起的字條,低聲道“……有人叫我等在此處,給大爺送信兒!” 至于為何方才會上前討銀子,而不是直接將信給對方,當然不可能是為了讓整個經過看起來更隱秘些——而是來都來了,多賺一點兒是一點兒不是? 隨從滿眼警惕地接了過來。 “是何人叫你來送的信?”男人微微瞇了瞇眼睛問。 “是……是一位婦人!” 乞丐答罷,便趕忙跑開了。 男人已經展開了那張字條。 其上不過短短一行字,卻叫他霎時間臉色大變。 對方稱他為“舅舅”……! 會對他用這個稱呼,還有可能活在這世上的,似乎只有一個人了。 想到之前剛到蘇州時,接到的從京城而來的密信,男人的眼神忽然變得興奮。 他當即沒有猶豫,帶著那名隨從,沿著長街一直走到盡頭,最終在一座茶樓前駐足。 對方約他在此處二樓相見。 “先生,可要小人一同上去?” 隨從低聲問詢。 男人“嗯”了一聲。 雖說單論蠱毒之術,他未必會輸給那個外甥女,但對方主動約他相見,還是謹慎些為好。 隨從走在前面,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四下掃視罷,確定周遭吃茶聽書者大多為尋常百姓,并無甚異樣在,適才向男人點了點頭。 然而轉念想一想,若對方有意且有能力設陷阱,應當也不可能選在不方便動手的鬧市才對。 男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卻不由愈發對對方約他來此的意圖充滿疑問。 難道他那單純善良的外甥女得知他還在人世,天真地認為他是僥幸死里逃生,今日純粹是為了要與他相見敘舊? 想到這種可能,男人嘴角溢出諷笑。 若是如此的話,他待會兒下手的時候倒要有些過意不去了啊。 還是說,來人根本另有其人—— 男人心思百轉間,隨從已經上前叩響了門。 此時,樓下堂內的說書人已經敲了撫尺,今日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