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碾街上的劉記米鋪你知道嗎?”王守仁問道。
張眉壽搖搖頭,心底卻在猜測著。
她不大清楚出事的地點,但若是王守仁接下來所說的情形能夠對得上的話,那應該就是她想要打聽的事情。
“昨日午后,先是有人上劉記鬧事,說是他家的米吃死了人……獅子大開口要賠一千兩銀子才肯罷休。”
張眉壽皺眉。
“劉記米鋪的掌柜堅持說自家的米不可能有問題,每日買米的人那么多,怎偏偏就一個人出事?所以他非但不肯賠銀子,還要拉那群人上官府說理去。”
“然后呢?”
“去了官府,縣令判了劉掌柜賠償——因為縣衙的人在劉記米鋪所販賣的大米里驗出了毒。劉掌柜拿不出一千兩來,便要以謀害他人性命定罪入獄。”
說到底就是逼人破財消災?
可打開門做生意,誰會傻到在自己賣的大米里下毒?這么做又能有什么好處?
王守仁顯然跟張眉壽想到了一處去,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劉掌柜只有回去籌錢,可那些人拿到錢之后還不滿足,非要劉掌柜將小女兒一百兩賣于他們,若不然還要告劉掌柜謀殺。”
拿了人家一千兩,卻要出一百兩再買人家的女兒……
張眉壽聽到這里,已經大約料到了王守仁接下來的話。
“劉掌柜不愿意,也大約是料到了那些人原本就是沖著他那小女兒來的,要銀子不過是順帶的幌子而已——”王守仁說到這里,聲音低了些許“今日一早,就聽說劉掌柜的小女兒夜里投井了。那些人起初還不信,非要去驗看尸身,劉掌柜的媳婦已經氣瘋了。”
張眉壽聽罷,心里有些發堵。
這件事情應當就是上一世柳先生經歷的那一件了。
柳先生上一世官途不順,便是因此。
據柳一清親口所說,他剛入京時,因遭了變故身無分文,便在一家鋪子里做臨時賬房先生。
在這期間,他遇到惡人欲強占掌柜家的女兒,還抹黑鋪子名聲,掌柜女兒被逼死之后,柳一清也因曾幫掌柜說理寫狀紙而被惡人記恨上了。
柳一清因此被誣陷入獄,后來是其遠在故里的老師寫信給當時的禮部侍郎李東陽求其出面,才保了柳一清出獄。
受了整整一年牢獄之苦的柳一清錯失了那一屆春闈,又在京中苦等三年。
一舉得中榜眼后,他開始徹查當年所遇之事,堅持要揪出那群惡人。
可誰知這一查,卻是越查越深,最終查到了他根本妄動不了的人物頭上。
初入仕途的柳一清一身傲骨,執意上奏此事。
可這道公然彈劾寧貴妃兄長、錦衣衛指揮使的折子,注定要石沉大海。
柳一清非但沒能揭露寧通的罪行,反倒遭到寧家人的多番打壓,在京中舉步維艱地呆了兩年之后,便被以貪墨罪貶謫到了西北苦寒之地。
等到被調遣回京重用,已是祝又樘登基、寧家被治罪之后的事情。
所以,張眉壽這一回才執意要留柳一清在張家暫住,為得就是讓他避開這件會給他帶來巨大影響的事情。
付出和打抱不平,都要建立在真正出得上力的前提下。
如果注定幫不上忙,還會因此招惹到禍事,那便真的沒有太多意義。
現如今的寧家,正值如日中天。別說柳先生眼下只是一介沒有任何背景的舉人,就是放眼朝廷一等大員,正面迎敵只怕也難以撼動其分毫。
“蓁蓁,我估摸著這伙人應當是有預謀的。”王守仁正色道“你平日萬萬不要獨自出門,小心為上。”
看似繁華安穩的京城,暗下卻是暗流涌動,從不太平。
張眉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