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老舊的胡同,名叫棉花胡同。
張眉壽之所以能如此確定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這兒,原因也很簡單——他入宮前的名字就叫做棉花,據說此名便取自這條胡同,取名之人的隨意程度不免令人喟嘆。
棉花無父無母,是在這條胡同里被一個雜耍班的班主收養長大。
這雜耍班本身也無什么名氣,多是靠街頭賣藝為生。且因近年來精通方術者越來越多,街頭巷尾大切活人的比比皆是,玩普通雜耍的只為混口飯吃,豈有賭氣玩命的道理?于是,只能眼睜睜地被搶走了飯碗。
而想要維持生計,這些人便只有暗下試著另謀出路。
還有些職業操守的,業余時間便化身走卒腳夫、碼頭苦力;拋棄良知者,依仗著自幼習武、有一技之長的優勢,淪為盜竊之輩、亦或是被人雇傭為打手殺手者也比比皆是。
棉花被舉薦入宮編入御林軍之前,據說做的就是后者的活計。
但他又是個心軟正直的性子,接到雇主的任務后,還要認真調查一番被打殺之人是否奸惡之輩,若不是,他便不干。
于是,他雖身手不凡、天生神力又有獨門秘技縮骨功,可日子仍過得窮困潦倒。
張眉壽此番前來,就是想雇他做個‘打手’。一來棉花的本領和為人她都信得過,二來……就當順便照料一下他的生計吧。
“三妹,咱們來此處作何?”
在胡同口下了馬車,張秋池不解地問。
這棉花胡同里是出了名兒的魚龍混雜,多是行走江湖賣藝者,且據說惡名昭彰的上一任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被發落出宮之后,也住在這里。
張秋池自然不愿讓妹妹踏足這等地方。
張眉壽剛要將早想好的借口解釋給他聽,就聽阿荔低呼了一聲,道“姑娘,您瞧那邊——”
張眉壽和張秋池都下意識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名披麻戴孝的人跪在一戶破舊的門庭前,老舊的幌幡隨風飄蕩著,遙遙可見其上繡著“汪家班”三個大字。
“家里死人了,跪在外面做什么?”阿荔說話直白不好聽。
這時,有兩名衣著樸素的婦人經過,其中一名拿憐憫的口氣說道“那是汪老班主的養子,汪老班主前幾日得病故去了,這孩子便想著賣身葬父……”
另一名婦人補充道“可惜賣了好幾日都沒人愿意買?!?
“……”張眉壽聽得眼神一凝。
這凄苦的身世,聽著怎么那么熟悉呢?
她抬腳朝著那披麻戴孝跪著的人走了過去。
張秋池一愣,而后趕忙帶著小廝跟上。
張眉壽心中有所猜測,待來到那人身前,得見了其面容之后,心底不由一喜。
啊……她這么說絕對沒有對死者不敬的意思。
仍舊灼人的日光下,身披麻衣、黝黑的臉龐曬得發紅的少年人仰臉看著面前的小女孩。
他自覺活了十六年,還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小孩子。
小小的一個,粉雕玉琢的,肌膚如剛磨好的嫩豆腐,眉眼清澈,眼珠兒跟兩顆水汪汪的葡萄似得,好看又新鮮……少年人在腦子里詞窮的形容著。
四下安靜了一刻,那嫩青色的綢裙隨風微微動著,讓他的視線都跟著清涼起來。
“你叫什么名兒?”張眉壽看著他,印證地問道。
“……棉花?!鄙倌耆擞行┻t緩地答。
四目相對,他從那雙清亮的眼睛里瞧見了一絲欣喜的意味。
“你賣身葬父,打算賣多少銀兩?”張眉壽緊接著問道。
她原本只打算雇人,倒沒想到要買人,不曉得帶的銀子夠不夠。
她問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