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面而坐的祝又樘和王守仁互看一眼,見對方熱得臉色通紅,汗珠成線,偏還要將雙手扶在膝上強撐著不去擦汗的模樣,只覺得這情形透著怪異——若脖子上再掛條汗巾的話,倒像是在澡堂子里泡澡似得……
裝睡的車夫叩響了車壁,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公子,人已經回來了。”
祝又樘和王守仁俱是松了口氣。
太子殿下松氣是因為小皇后平安回來,心中放心了。
王守仁則是——終于能出去透透氣了!
雖說做人熱心些沒有錯,可也沒有必要一步不離地看在人家門口吧!
這哪里是當朝太子殿下,這分明是……鎮宅石獅好不好?
究竟誰才是蓁蓁的小竹馬啊?真是弄不明白了……
但好在他并不是最辛苦的那個——
一路跟在張眉壽的馬車后面,剛回來復命的清羽又累又熱又渴,衣衫盡濕,臉頰通紅,高冷的侍衛形象蕩然無存。
雖然他輕功了得,可也不帶這么玩的啊!來回幾十里路,那年輕氣盛的車夫又將馬車趕得飛起,他連口水都來不及喝,簡直要中暑了!
他今日就是拉下這張冷臉,也要好好地跟太子殿下談一談——
漲俸祿的事情!
……
當夜,張眉壽在海棠居聽到了許多話。
一是老太太已派人去了柳家傳信,柳家如今舉家住在離京城七十里外的洪明縣。傳信的人待到了洪明縣,再將柳家的人請回來,來回至少需要兩日。
柳氏如今被人看得緊緊地,倒不怕出任何差池。
張彥昏睡了一整日,晚飯也未用,臨到天黑時睜開眼,吵著罵著要去將柳氏浸豬籠,被仆人們死命地給攔下了。
這一攔不當緊,大概是心中有氣憋得發不出來也難受得慌,張彥竟又吐了血。
好在亦沒有傷及性命,如今又躺回了客房的床上。
此外,宋氏還說到了大伯與那個被打死的外室生下的孩子——
“今晚那孩子說是被領到老太太的松鶴堂里瞧過了,可也只待了半個時辰而已……老太太吩咐了身邊最得力的婆子和仆人,將那孩子連夜送走了。”
“送到哪里去了?”張眉壽不由問道。
“送回張家在河間的老宅去了,那老宅里如今只有個嬤嬤在管事,老太太只說讓那嬤嬤不可虧待也不必嬌慣,只當親生孫子養著便罷——還給那孩子改了個名字,叫做張安定。”
張眉壽點點頭。
河間老宅不錯,清凈自在,不愁吃穿,還有驢肉火燒吃。
為了張家的名聲和大伯的仕途,那孩子斷是不可能留在張家的,這般結果,已是再好不過的了。
祖母這心腸,說她軟時卻硬地很,說她硬吧,偏偏有時又那般軟。
總之,人各有長短和顧忌,祖母從來不是個惡人便是了。
“膝蓋可還疼了?”宋氏對燈看著女兒青紫的膝蓋,仍心疼無比。
見藥油已大致晾干了,屈膝赤腳坐在椅中的張眉壽就將挽起的褲管放下來,搖著頭笑道“不疼,只跪了兩個時辰罷了。”
她帶張秋池去莊子上的事情果真暴露得極快,她前腳回來,還沒來得及坐下吃一碗茶歇一歇,后腳就挨了罰。
“你還笑得出來!若不是你祖母今日委實累了,看她不好好教訓你一頓……”宋氏捏了捏女兒的耳朵,訓斥道“我看你如今當真越發膽大妄為了——今日你瞞著我出門去茶樓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張眉壽也不解釋狡辯,只吸著氣喊膝蓋疼。
“雖不是冬日里,地磚也不冷,寒氣不至于滲進骨子里。可到底穿得也薄,硌得骨頭都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