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斌聽得一怔,旋即正色問道“阿鹿,你此言何意?”
兒子性情開朗和煦,善解人意又知規(guī)矩,從不會無端與長輩開玩笑。
明明是很嚴肅的時刻,可蒼千戶還是在心中借此夸了自家兒子一把。
他常常覺得遺憾,兒子這般懂事出色,妻子卻無法親眼看一看。
“父親,我今日才知,我這眼睛,極有可能……并非是生來如此?!鄙n鹿說到此處,語氣雖是平靜,可袖中雙手卻不自覺緩緩攥緊。
說沒有不甘心,是不可能的。
但他懂得該如何去紓解。
蒼斌聞言臉色頓時大變,原本有些渙散的神思立即聚集完整。
“阿鹿,這話……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莫非是有心人刻意拿這話來讓孩子心中添堵不成!
就像那些不分輕重地同孩子說“你不是你父母親生”的人,分明欠揍之極,偏還自認逗趣——
若叫他知道這胡言亂語的人是誰,他非得好生教訓(xùn)一頓不可!
“是太子殿下帶出宮的太醫(yī)?!?
蒼斌神色凝滯。
“……”
那個,狠狠教訓(xùn)對方一頓這樣的大話,還是先放在一邊吧……
畢竟眼下最緊要的是——這話竟是經(jīng)堂堂太醫(yī)之口說出來的?!
“阿鹿,你且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清楚些。”蒼斌語氣變得鄭重。
蒼鹿便將今日在張家,明太醫(yī)替他診看時所言皆無出入地復(fù)述了一遍。
“聽聞,明太醫(yī)近年來專心研治疑難眼疾之癥——兒子聽他的語氣,乃是十分篤定的?!?
蒼斌早已聽得心驚不已,諸多情緒在腦海中交織,叫他幾乎坐也坐不住。
他的兒子,竟并非生來眼盲……
“父親是否能回憶得起,在我剛出生不久之后的那段時日里,家中可曾出現(xiàn)過什么異常之事?”蒼鹿問道。
卻也心知時隔多年,能被記起的事情必然少之又少。
“一時半刻,為父亦難記得起來。”
加之忽然得知此事,他心下過于震動,一時也無法冷靜下來去細思陳年舊事。
“但若當真有這回事,無論如何,我定都要查明真相!”在兒子面前,蒼斌盡量壓制著語氣中的波動。
緊接著,立即問道“明太醫(yī)既能診出旁人不能診明之癥,那不知可有對癥的良方?”
蒼鹿聽出父親聲音里并不過分外露的希冀,便笑了笑,道“暫時雖是沒有,但明太醫(yī)似有把握能攻克此疾?!?
忽然得知這般內(nèi)情,已是令人無法承受,他此時只能借著這等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的話,稍稍慰藉父親一二。
只因,他能體會父親的此時的心境該有多么難受。
他還只是有些不甘而已,可父親除了不甘之外,必定還有無窮盡的愧責(zé)。
為此,他甚至猶豫過,要不要干脆瞞下此事。
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
事已至此,真相如何或許已經(jīng)不大重要,即便查明也改變不了什么——可真相背后倘若有著什么威脅性的動機呢?
所以,必須盡力去查明。
“好,好……”聽聞治愈有望,蒼斌不住地點著頭,即便是強忍之下,眼眶仍舊有些泛紅。
蒼鹿神情微松。
興許是有了這份希望在,蒼斌顯然也冷靜了不少,他思索片刻后,道“此事交由我來辦,暫時不要驚動你祖母和其他人。”
蒼鹿點頭。
不驚動其他人,是防打草驚蛇。
暫時瞞著祖母,父親應(yīng)是顧慮祖母年邁體弱,若乍然得知此事,怕是打擊之下再胡思亂想,會承受不住。